第五十七章(2 / 3)

水龍和水妹得知這事後,好高興好解恨,也為成敬宇擔心,怕他哪一天也會要出事翻船。成敬宇自己也時時擔心,也怕會出事情,而那巨大的利益驅動又使他一次次鋌而走險。他也還是對水龍和水妹說了,等做到一定火候的時候他會金盆洗手不幹了的。

關明燦和紫薇相互敬酒,親密勁惹人眼饞。紫薇在他耳朵邊說,他讓她送的那些信她都送到了。關明燦就趁人們不注意時,偷偷親了她一口。卻還是被眼尖的沈德銘軍長看見了,笑說:

“明燦、紫薇,依我看哪,你兩個還是油炸麻花——扭到一起算囉。”

紫薇紅了臉,說:“沈軍長,你說笑話啊,別個是船上的大副,啷個會看得起我這個歌女呢。”

關明燦聽了急紅臉,欲言。

沈德銘軍長又說:“我早曉得你紫薇姑娘是賣唱不賣身的烈女子,他關明燦怕是求之不得呢。”

關明燦的麵肌鬆動下來。

紫薇笑說:“人家就盼他求之不得呢。”

滿桌的人都笑,滿月的鄭紅雪也笑。

成銀實過去拉了關明燦和紫薇說:“大副叔叔、紫薇娘娘,我要吃你們的喜糖!……”

這時候,風塵仆仆的雷德誠走進來,連聲說:“對不起,對不起,來遲了。”過去抱了鄭紅雪親吻,“啊,我這小侄女好乖,嗯,我的小乖乖!”

水妹把鄭紅雪接過來,說:“德誠,快,坐下。你來晚了,罰酒三杯。”

雷德誠挨水妹坐下:“好,我認罰。”自飲了三杯酒,大口吃菜。

水龍數落他道:“德誠,你這一向跑哪裏去了,還以為你失蹤了呢。”

雷德誠不回答,又去逗鄭紅雪:“日月如梭,時日好快,轉眼間我這小侄女都滿月了。”

水妹說:“德誠,你也老大不小了,該娶得女人了。”

雷德誠依舊不回答,就隻顧大口喝酒,大口吃菜,兩眼盈盈,滿麵血紅。此刻裏,他那心裏酸甜苦辣,百味俱全。

水龍出航返渝後,對雷德誠說了在“清淨庵”古刹遇見酷似趙嬙的皆空尼姑的事情,雷德誠聽罷,當夜輾轉難眠,半夜裏去到長江邊垂淚。那天夜裏,長江漲水三尺、波濤洶湧。黎明,他返身跑回湖廣會館,對大老板告了假,說老家有急事情,而後就直奔朝天門大碼頭,上了一艘快船。輪船行駛中,他總嫌太慢,終於到了奉節縣碼頭時,已是入夜。他三步並了兩步下船,小跑著來到“清淨庵”,渾身汗透。月亮出來了,灑落下銀輝,將那古刹映照得朦朧虛幻。古刹那厚重的山門已經關閉,他在門外躑躅,欲敲門又怕驚擾了“清淨庵”的清靜,更怕驚擾了他那心上人趙嬙。他雷德誠是一直深愛趙嬙的,而趙嬙總是對他漫不經心,甚而對他敬而遠之。為這,外表開朗卻內心深沉的他痛苦過,在心底呐喊過,趙嬙啊趙嬙,你為啥子就不明白我雷德誠對你的一片真心呢?他發現趙嬙愛水龍,就把自己對趙嬙的愛深藏心底,可是,水龍卻與水妹成了親。他在心裏責怪過水龍,也理解水龍對水妹的感情。水龍和水妹完婚後,他下決心要對趙嬙表白心跡,要娶趙嬙,可是,趙嬙卻突然失蹤了。他傷感至極,四處打探、尋找她,不想她會出家當了尼姑。當然,水龍說了,皆空尼姑沒有承認她就是趙嬙,可他還是覺得她一定就是趙嬙。是了,失去了真愛的她會徹底失望、萬念俱滅,自然會想到出家。他感到兩眼發熱,有淚水滴落下來。就坐到山門邊等待,等待日出,昏然入睡。太陽推走星月時,他被開山門的“吱嘎”聲驚醒了。汗水濕透的衣服被冷涼的夜風吹得半幹,貼靠在身上,有陣寒戰,他覺得腦殼發重發漲發痛,臉上、身上好燙。這時候,有個出山門來的尼姑叫他快起來,當心著涼。雷德誠連忙起身,對那尼姑勾頭拱手說,打攪僧人了。那尼姑細聲問他,這位施主一大早就來我庵,是燒香拜佛吧,快隨我來。雷德誠抬眼看那尼姑時,已經是背影,就跟了她走。心想,進得廟裏就會見到酷似趙嬙的皆空尼姑的。就隨那尼姑進了廟堂大殿,跪拜菩薩,求菩薩保佑他能夠找到趙嬙。那尼姑問他是許願呢還是求簽?他聽了抬頭,看見那尼姑被長袍遮掩的腹部,說,我是來許願的。那尼姑就說,許願呢,你各自默默對菩薩叨念就是。雷德誠就伏地叨念,叨念菩薩保佑趙嬙即刻現身他跟前。念畢,他立起身來,看見那尼姑細白的兩手放在腹前,撲閃一雙慈目盯他,驀地,她那雙眼濕了,滾落出淚水來。而雷德誠的雙眼也濕了,也滾落出淚水來。啊,菩薩靈驗,她不是皆空分明就是趙嬙啊!悲喜交加,忽感一陣眩暈,兩眼迷蒙,天旋地轉……受涼發高燒的雷德誠昏倒了,被庵裏眾尼姑抬到一間偏房躺臥。那尼姑為他灌了米湯,用熱毛巾為他擦拭腦殼、頸項、手肘和腿杆降溫。雷德誠蘇醒過來後,拉了護在他身邊那尼姑的手說,趙嬙啊趙嬙,難怪水龍說你不是皆空是趙嬙,果真你就是趙嬙啊!那尼姑點頭說,德誠,是的,我是趙嬙,我的僧名叫皆空,你叫我皆空就是。不,趙嬙,你不應該啊!雷德誠苦苦勸說趙嬙,勸她跟他回重慶去。趙嬙呢,對他百般地好,讓他在庵裏將息了五六天,待他病愈退燒後,對他說,你回去吧,我已經是出家之人了。還對他說,“八功德池之水可以解除饑饉瘟疫,永無病痛災難之苦,有百樂而無一苦,曰之‘極樂’也。”說是她來這裏,是求取去那“花草樹木,莖莖相對,葉葉相當,實實相累,玻璃為天,無塵之染,有荷花池的極樂世界”的。雷德誠淚水如注,趙嬙沒有淚水。送他走時,趙嬙站在高處對他揮手說,德誠,保重!又念道,“內外皆空,梵我兩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