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我洗完腳正準備吃藥(舅爺近來才配製的藥丸,說是能調節陰陽平衡,這樣我就不會總發燒了。但是他又不敢讓姨奶她們知道,隻是囑咐我每天晚飯後偷偷吃上一顆。),誌豪卻跑了進來。
“走走走!跟我看稀罕去!”誌豪進來不由分說,拉著我就往外跑。
“哎哎……鞋,我的鞋!”我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都到了院裏,發現還光著腳,又回去洗涮幹淨穿上鞋,這才跟著誌豪出了門。背後聽見舅奶在喊:“這麼晚了別跑遠啊!”
這時候我不禁羨慕起小地方的孩子來,想什麼時候出去玩都可以。在省城,要是敢晚上八點以後還往大街上跑,回家是要打屁股的。
跑出去百十來米,我甩開誌豪的手,喘著氣問道:“停……停一停!什麼事兒啊?看你興……興奮的!”
“想看我師父的真本事不想?”誌豪一臉自豪地問我道。
“想!”這幾天光聽舅爺講傳奇故事了,但一招也沒見他露過。好不容易早上遇著個怪事,卻是下到井裏去挖死人骨頭。這時候誌豪問起,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那跟我來就行了!”誌豪又拉起我的手,說道:“你忘了,師父白天答應猴子警察叔叔(這什麼稱呼?),今晚要問出那些骨頭都是誰。你不想看看他怎麼和死人說話麼?”
一聽到這個,我心頓時砰砰亂跳。對於一個十五歲不到的孩子來說,半夜到都是死人骨頭的院子裏,說到底並不怎麼踏實。
“這……這不好吧?”我想了又想,找個理由道:“舅爺沒說讓咱們去看,別惹他生氣啊!”
“師父是沒說讓咱們去,但他也沒說不能去啊!”誌豪繼續勸我道:“你想吧,這個機會可不容易啊~下次是什麼時候就沒譜了!再說了,你月底回了省城,跟朋友說見過活人和死人說話,誰還敢欺負你?”
說實話,我開始有些心動了,但還是猶豫不決。
“唉,我說,你該不會是害怕吧?”誌豪看了我一會,突然一臉輕蔑的神色,拿眼角撇著我道。
“誰……誰怕了!”他這一句話,正好擊中了我的痛處。但小男孩誰肯承認自己膽小?更何況是被一個比自己還小近兩歲的人數落。我腦子都不帶轉的就馬上給頂了回去。
“那不得了!快走吧!”誌豪見我表態,就又往街角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寬我的心:“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師父在,咱倆肯定不會有事兒。再說我是他徒弟,愛學習是好事兒。你要真是怕他生氣,咱們看一眼就走,總行了吧?”
至此,我再無話可說,跟他來到街角小院前。
誌豪試著推了推門,從裏麵反鎖著。但我倆透過門縫,看到裏麵有黃色的光,說明舅爺的確在。
我正想放棄,誌豪卻又拉著我來到一截圍牆下,一邊踩著牆上的磚眼往上爬,一邊低聲說道:“你等著,我上去了拉你!進來後別發出聲音啊!”
一分鍾後,我倆總算站在了院內。
這個小院長十幾米,進深還不到五米(空地麵積,不包括房子),隻有一間大瓦房,我們身後是一個很小的倉庫。除此之外,就隻剩些一人多高的雜草。
此時房子裏有黃光照出來,一閃一閃的,應該是點的蠟。
我跟著誌豪躡手躡腳地來到門前,卻發現屋門是那種比較新穎的防風設計,嚴絲合縫,什麼也看不到。
無奈,我倆又來到門左邊的窗前,誌豪輕輕一拉,窗戶被悄聲無息地打開了。
我們趕忙踮腳往屋裏看去,卻又發現整扇窗戶被黃裱紙從裏麵給糊了個結結實實,上麵密密麻麻地還畫滿了奇怪的符號。
但是隔著黃裱紙,能隱約看到屋內一個人在走來走去忙活著,想必就是舅爺了。
“回去吧~不讓看!”我拽了拽誌豪的衣服,以極低的聲音道。
他趕忙回頭衝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還沒來得及說話。屋內的舅爺卻開腔了:“嗯……這根是你的!這根是……他的!都別急啊!一會就都拚好了!”
這語氣就跟和小孩說話似的,但卻是對著一堆死人骨頭。想想那個情景,我暗自覺得好笑。
隻能聽不能看,誌豪自然不甘心。不知他從哪裏找來一根樹枝,在黃裱紙上輕輕捅了下,搗了個黃豆大小的洞出來。
但在捅破的瞬間,突然起了一股輕風,屋裏的燭光晃了幾晃,還好沒有滅掉。
“嗯?”就這輕微的動靜,已經引起了舅爺的警覺,隻聽他立刻高聲問道:“有人來麼?”
看得起勁的誌豪趕忙貓下身子,拽著我一動都不敢動。
我倆正不知道該怎麼辦,牆外突然傳來“喵~”地一聲貓叫。
正往我們這裏窗邊走的舅爺聞聲停下腳步,又過了好半晌,才自言自語道:“野貓……可別進來,不然麻煩大了。”說完,又轉身繼續忙活起來。
躲了一會兒,誌豪發現沒什麼事兒,就又直起身,趴在那個小洞上繼續看起來。
本來我興趣不大,但聽著裏麵舅爺一個人不停地念叨,偏又看不見,心裏逐漸癢癢起來。於是去推誌豪,要他讓開,好給我看看。
推了幾下,他才不情願地挪了一點,把小洞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