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還是要過的。老辛明裏軟了,暗裏卻夜夜無眠。總不能將晶晶逼死吧?寧可晶晶把他們逼死,也不能委屈了孩子。恰巧正月裏就來了位客人,這客人老辛以前認識,叫李素芬,是晶晶高中時的同學,長得倭瓜花般粗糙,黃花菜般纖瘦,臉上點著幾粒可人的雀斑,在長沙念的國際金融,大學畢業後應聘到青島一家皮鞋廠跑銷售。晶晶從前喜歡過人家,確切地說是追過這姑娘,送過玫瑰,寫過情書,幫她們家割過麥子,隻是上大學後晶晶跟重慶姑娘勾搭上了,加上與李素芬兩地求學,慢慢鴻雁折了翅,來往也就寡淡。晶晶見到李素芬很是高興,兩個人在客廳裏聊到天黑。老辛不時在旁端茶倒水,後來就說:“素芬啊,天這麼晚了,今天你就住在叔叔家吧,你不是外人,用不著不好意思。”
李素芬很爽快地滿口答應了。晚上,老辛老婆做了幾個拿手菜,一家人吃得甚是歡暢。老辛就問李素芬在青島過得怎麼樣?對象是什麼單位的?李素芬笑著說,還沒有對象呢。老辛說你年齡也不小了,二十六了吧?怎麼對終身大事這麼不上心呢?李素芬有些哀怨地說,不是我不想找,是我條件有限。老辛鄭重地說,怎麼能這樣說呢,你要學曆有學曆,要長相有長相,要工作有工作,要家庭有家庭,一個姑娘家,要是自己不把自己當寶,誰還把你當寶呢?李素芬似乎很感慨,說,我一個外地人,就算長得不寒磣,可是啥事也沒有親戚朋友幫襯,天天跑外,接觸的都是天南海北的生意人,又沒有個知根知底的人幫忙操心,不好找啊,找對象又不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的事。說完了就去看晶晶,問道:“晶晶,你女朋友還是天水那個嗎?”
老辛心裏就有些譜。第二天李素芬還沒有走的意思,晶晶陪她去逛商場。老辛呢,則差人去打聽她家的底細。原來這姑娘姊妹四個,父親以前在化肥廠當鍋爐工,其他三個姐姐都在農村務農。條件雖差點,好歹是個正經人家出來的,將來也用不著發愁養老的事情。兩人逛商場回來時有說有笑,晶晶臉上的笑容比往日燦爛多了。過不幾天,李素芬又來探望晶晶,跟晶晶扯東道西,晶晶話也多,從小學同學談到高中同學,從他信談到薩科齊,從楊麗娟談到芙蓉姐姐,又從股票談到封閉式基金。老辛偷偷翻看他的短信,還在跟張茜膩歪,但明顯少多了,語氣也不像以往那樣旖旎纏綿。老辛又想到個叫張楚的同事,說是同事,年齡卻跟晶晶差不多,跟晶晶從小一個院子裏長大,甚是要好,以前在老辛手底下做過活。老辛找到他,將晶晶跟張茜的事簡單一說,讓張楚去套套晶晶的話,看他對張茜的態度是否有所變化。
那張楚既市儈又機靈,明白老辛的心思,就隔三差五邀晶晶去吃花酒。不幾日便來向老領導彙報情況。
按照張楚的說法,晶晶其實對張茜滿腹牢騷。比如他懷疑張茜有外遇。據晶晶說,他去上海探望張茜時,看到她辦公桌上有張合影,背景是個銀灰色的高檔酒櫃,裏麵擺著一排“和酒”,合影的人不是晶晶,而是一個頗有姿色的小男生,染黃頭發,戴白金耳釘,笑眯眯的一雙多情目隨時要怒放出焰火。小男生和她的關係好像不錯,兩個人笑得異常甜蜜。晶晶問,這男孩是誰?張茜說,是我親弟弟啊。晶晶問,你們這是在哪兒照的像?張茜說,我家裏啊。晶晶有些疑惑,不過也沒往心裏去。後來在上海逛商場,晶晶突然發現,“和酒”的產地原來是上海。一個沈陽的中產階級家庭,酒櫃裏不擺“老龍口”、“黑土地”、“北大荒”啥的,怎麼全擺的上海產的“和酒”?疑竇叢生,待後來去張茜家拜訪,晶晶特意留意了一下她弟弟。結果發現那個小男生根本不是什麼張茜弟弟,她弟弟又高又胖又黑,滿臉青春痘,跟頭棕熊似的。不過,晶晶也沒向她細問。為什麼沒細問?不敢啊,怕傷了感情,換句話說,晶晶打心裏頭是怵張茜的。她跟晶晶耍小性時,曾摔碎過晶晶的三個手機。一個敢摔碎男友三個手機的女孩,你說她脾氣能溫順到哪裏?“呔,晶晶受她的氣是肯定的,而且是經常的,真是跳到了火坑裏,”張楚總結性質似地道,“主席你放心,我會繼續偵查晶晶的動向。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沒別的缺點,就是心眼好,沒什麼拿手的,就是擅長讓別人自爆隱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