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柘寺之後,趙趙氏真的把赴美試床當作頭等重要的事情來辦了。一天無數電話催我,我隻好以泱泱大國簽證難辦為理由無力地拖上一拖。
然而,才隻拖了一天,險惡的趙趙氏就迫不及待地出招了。她私下給律師彭大樹打了個電話。然後大嘴巴彭大樹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跟她詳解了旅遊簽證辦理的種種。然後趙趙氏沒怎麼聽懂,但她隻弄明白了一點:我在誆她。而這正是她找彭大樹的初衷。再後來,趙趙氏軟硬兼施,巴掌與甜棗齊飛,終於讓我不得不答應做她那個餿主意的執行者。
正在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眼看要脫褲子拉磨轉圈丟人丟出亞洲丟向世界時,一代宗師按照計劃從浙江殺到了北京。數數日子,正是潭柘寺之後的第三天。
據他伯父所說,宗師這次來北京隻是看病來的。當然,戲霸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台詞,我估計現在連他自己也快分不清了。入戲太深,野心太大,不瘋魔不成活。
本來宗師的到來跟我沒有一毛錢關係,我早不住在房東那兒,更不需要從中斡旋他們沒事找抽型的父子關係。然而我卻仍然難以避免被宗師的駕臨所波及。因為就在宗師蒞臨帝都的第二天,老趙伉儷就瞞著我跟他私下見了麵。至於二老到底是榮耀地獲邀登門還是沒臉地不請自到,到現在還依舊是個懸而未解的疑案。
總之,當我後知後覺地從戲霸那裏驚聞了這次具有曆史意義的會麵時,形勢已經有了誰也擋不住的巨變:趙趙氏再也不想著要我出國試床了,她甚至已經完全放棄了房東這個高枝,開始預謀著把邪惡的黑手再度伸向唯一可用的那棵大樹。
我實在被好奇心折磨得死去活來。宗師到底對我爸媽說了什麼,能將趙趙氏的一片癡心妄想殺個片甲不留。是一上來就把我的家鄉貶低得體無完膚,還是把我這個無恥黑心兒數落得禽獸不如,抑或是他慣用的散財童子拍賣神功,用一串接一串由可喜最終變得可怕的數字,將老趙兩口子砸得不知今夕何夕。
但按理說,不管他使用以上哪一招,就憑老趙對家鄉的摯愛、趙趙氏隻準自己詆毀閨女的護犢以及宗師那暴脾氣,他們都應該打到見血才對。但是唯一的旁觀者戲霸說,賓主雙方是在和諧友愛的美好氛圍中開始並結束了這次會晤的,還順便吃了頓黃海空運海鮮。鑒於趙趙氏吃完回來當晚就拉了肚子,特將這次會麵史稱為“拉稀外交”。
我放下影後的尊嚴,覥著臉問戲霸,宗師到底說了什麼讓我爹媽死心的話?戲霸隻曉得用一臉震驚懵懂回饋我,戲假情真道:我也是後來才去的,精彩部分全錯過了,我隻看了個謝幕。
不死心的、妄圖自主研發的我跟半染倆人在家頭碰頭猜了兩天三夜,猜得青煙直冒、涕淚橫流、想象力枯竭,假設推翻、再假設再推翻,到最後也沒猜出宗師到底對我爹媽說了啥。
幾天之後,世界杯來了。為了履行之前對老趙的承諾,更為了從他口中套出“拉稀外交”的實情,我開始自動、自發、自請、自願地陪老趙看世界杯。在無處不在的捅馬蜂窩背景聲中,我一邊不遺餘力地想將雙方的球門分清,一邊居心叵測地試圖將親爹灌醉,以便重現“拉稀外交”的精彩畫麵。然而,酒,一滴不剩;球,一場不落;我,除了嚴重睡眠不足導致的黑眼圈和耳中持續不斷的耳鳴聲外,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