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定的電令,又堅定了支縣長守城的信心。
由於保安團拒不投降,京西縱隊發起了強攻。
京西縱隊先投入了一個連的兵力進攻南門,試圖從南門打開一個豁口。支縣長率保安團負隅頑抗,輕重武器猛烈開火。
易守的優勢使他們贏了這第一回合。
京西縱隊的那個連在壕溝前挨了地雷的炸,在開闊地帶上他們又無處藏身,城內密集的火力全傾泄到戰士的身上,一個連的戰士幾乎都損失掉了。
保安團的行為激怒了京西縱隊,縱隊司令親臨前線指揮。他向南門投入了兩個營的兵力,在炮火的配合下,拚死強攻。
京西縱隊的士兵表現出大無畏的英雄氣概:前邊的戰士倒下了,後邊的戰士抬起他們扔下的梯子繼續衝鋒;壕溝被屍體填滿了,他們就踏著死者的遺體上。他們打紅眼了,好像他們麵對的已不是橫飛的子彈,而是吹帽的飛塵。
這悲壯的氣概把守城的保安團弟兄嚇壞了。
喬盛的心裏受到了震動:京西縱隊是用血肉鋪成進城的路途,表現出勢在必得的拚死決心;京西縱隊死的人愈多,他們的罪孽愈深重;當縣城被攻陷之後,他們將死無葬身之地。
望著遠處紅旗之下,京西縱隊那攢動的人海,喬盛膽戰心寒:這個彈丸小城還能守到幾時!
覆滅的命運是注定的。
他想到自己隻是一個普通士兵,盡管有著一個內定的副營級待遇,沒有必要把自己捆在國民黨的戰車上,白白送死,應該給自己留條後路。
“支縣長,不能打了,還是投誠吧。你越打這仇恨越深,到時候你想投誠都來不及了。”喬盛勸支縣長說。
支縣長白了喬盛一眼:“仗都打到了這個份上,你投降都來不及了。打吧,聽天由命吧。”
“打仗是為了政治,玩政治是你們當官兒的事兒,我不想奉陪了。”
“那我就對你就地正法!”
“跟了您這麼多年,您下不去手。”
支縣長不是肖營長,還真下不去手。
沉吟片刻,支縣長倒笑了:“不過,喬盛,共產黨史隊長可是你打死的,京西縱隊能饒過你麼?”
支縣長的話刺痛了喬盛的心。
他這才感到,自己還真是沒有退路了。
打吧,臨死前過過槍癮吧,他悲哀地想。
他便拿過一杆長槍,打倒了一個,又打倒了一個……他又打回了打史隊長打日本人的感覺。
他興奮起來。
一槍,又一槍,槍槍有收獲。這麼多年不這樣打槍了,真打起來,他的槍法還挺準!他對自己很滿意,不小瞧自己。
正在他心情不錯的時候,他的兩條鼻涕又流下來了。他以為他的毛病已經好了,但一到某個節骨眼兒上,就又情不自禁地犯了。他惡狠狠地把鼻涕甩到戰壕裏,但一端起槍,兩條新的鼻涕又飄零如初。
流淌不止的鼻涕影響了他的射擊情緒,他把槍一扔,頹然地坐到地上。
這兩條鼻涕就像他為人的劣根性,一遇意外的機會,便暴露出來,使他總也成不了一個清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