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平心而論,她對宋太後的感情並沒有那麼深的。之前她冒險進宮去了一趟,是宋太後自己不要走,她已經仁至義盡了,本來是完全可以撒手不管的,可是——
素嵐突然走了。
素嵐的死,突然就讓她的心裏變得異常的孤寂和空冷,於是不由自主的就想要再抓住點兒什麼。
她已經沒有親人了,現在唯一可以勉強算得上是親人的就隻有一個宋太後了,這讓她幾乎是不由自主的就想要不惜一切的保全了她。
殷紹的人並沒有再為難。
宋楚兮一行出了巷子,嚴華本以為她是該回府了,不想她卻又徑自出城,回到了十裏坡。
冬天的夜降下的早,彼時已經是日暮時分。
宋楚兮帶著幾個侍衛躲在那間破屋子裏避風,沒有點燈,也沒有生火取暖。
嚴華擔心她的身體,勸了幾次無果,也隻能作罷。
天黑之後,外麵隱隱的卷起了碎雪,天寒地凍,周圍四野無人,一片陰森森的,就是幾個漢子聚在一起也偶爾會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就這麼幹挨到了二更,風雪裏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逐漸清晰。
嚴華等人不由的警覺起來,瞪大了眼睛防備。
又過了好一會兒,黑暗中一人策馬而來。
夜色濃鬱,隔得遠了看到他的臉,可是隻瞧著他高瘦的身材和走路的姿勢,嚴華卻莫名覺得熟悉,不自覺的忖道:“這人——怎麼好像在哪裏見過?”
那人下了馬,卻是對這附近的環境極熟悉的模樣,直接就奔了山坡上的兩座孤墳。
他應該是隨身帶了工具的,揮起鐵楸居然就要去刨墳。
“四小姐!”嚴華不可思議的低呼一聲,看了宋楚兮一眼,見宋楚兮沒反對,就馬上帶了兩個侍衛衝出去,幾乎不費吹灰之力的就把那人給按下了。
宋楚兮裹了大氅走過去。
那人的臉被按在冰冷的地麵上,艱難的扭頭看到她的臉,不由的大為驚訝,“你?”
廖素嵐本來就是被宋楚兮帶走的,宋楚兮會送她來這裏都在意料之中,可他想不到的是這樣三更半夜的,宋楚兮居然會守在這裏。
這女人是專門為了等著他的嗎?
他這一說話,嚴華將他提起來,湊近了才辨認出他的樣貌來,更是大為驚訝,“你是太子府裏的那個門客?”
來人是龐生!
宋楚兮雖然料到會有人來,卻沒想到這人會就在殷紹的身邊。
她擰了眉頭仔細打量這龐生的麵孔,不細看不覺得,但如果有目的性的仔細比對,卻也不難發現他的五官和龐景是有三分相像的。
刨人家的墳墓,這種事太不上道,嚴華幾乎是怒不可遏,揪著的領口質問道:“是太子派你來的?”
堂堂一國太子,居然和一個女子為難到這種地步?實在是讓人不齒的。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既然被拿了個正著,龐生也不試圖掙脫,眼中浮現一抹厲色,惡狠狠的盯著龐景的墳墓旁邊起來的新墳道:“這個賤人,還有臉來裝什麼情深意重,她有什麼資格葬在這裏?”
他這話,乍一聽嚴華就更覺得是殷紹指使的。
“你——”嚴華怒上心頭,抬手就要揍他,卻被宋楚兮冷聲喝止。
“嚴華!”宋楚兮往前走了一步,“放開他!”
嚴華一愣,雖然不明所以,但也還是順從的放了手。
“你們先到旁邊等著,我和他說兩句話。”宋楚兮道。
嚴華有些不放心,但想著龐生也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也就退開了。
“你想說什麼?”龐生並不領情,眼神怨毒的死死盯著她。
“原來在太子府裏興風作浪的人就是你?”宋楚兮負手而立,對他的敵意視而不見,反而如釋重負的冷笑出聲,“當初吳良媛的那件事就是你暗中操縱,挑起來的?為了拿她的身世做文章,讓殷紹對她下手?”
知道顏玥身世的人,寥寥無幾,不,或者更確切的說,除了她們姐妹和殷湛,再就沒有任何一個人知道素嵐的存在了。
而當初吳良媛和絮兒也隻是指證素嵐就是她廖容紗而已,那就說明背後那人是真的以為素嵐就是廖容紗的,是廖家的大小姐的。
這樣一來,知道真情的人就又多了兩個——
龐景,和他的同胞哥哥。
龐景的這個哥哥,雖然他們都知道他的存在,但卻是誰也沒見過的。
如寶音所言,龐景當初的死,素嵐責無旁貸,現在他的兄長要設計替他報仇,一心要素嵐給他償命,也是無可厚非的。
“是我做的又怎麼樣?”龐生已經是認栽了,並不否認,“那也是這個賤人自作自受,我隻恨沒能親手殺了她,讓她這樣死了都便宜她了。不過既然她得了這樣的下場,我也了無牽掛了,今天我落在你手裏認栽了,要殺要剮你悉聽尊便吧。”
龐生說著,就視死如歸的狠狠一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