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秋,你看吧,我說蔣會長不在吧。”尹正綱突然一嗓子吼斷了胡香秋後麵的話。
“我朋友早就告訴我,今天檳榔山會搞活動,蔣會長那麼喜歡泡溫泉,哪有不去捧場的道理。”尹正綱說這話的語氣很奇怪,幾乎是在大吼大叫。
“你瞎說什麼?”胡香秋現在有些後悔了,真不該帶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家夥來,這不得罪人麼?
“誰說我去檳榔山會了?”
胡香秋剛想出聲喝止,卻猛聽得門裏傳來一個聲音。
蔣家別墅那兩扇巨大的鐵框玻璃門打開來,裏麵的管家一臉怒容地側過身子,揮了揮手。
“老爺叫你們進去。”他說。
尹正綱拉了拉還在發愣的胡香秋,當先舉步跨進門裏。
走進別墅門廳,在管家的帶領下又穿過大得能拿來開個文武堂的客廳,進了一間會客室。管家退出去的時候,尹正綱見到正對著大門的沙發上,坐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
老者不高,臉很圓,身子也很圓,但這富態的身材卻無法讓人忽略他臉上透著的寒霜,那一雙眼睛也淩厲得很。他拄著一根不知道是什麼做成的拐杖,死死地盯著尹正綱看,很顯然,這絕不是個好惹的老人。
“誰說我去檳榔山會了?我自己沒溫泉麼,用得著去別人的地方?”蔣元第的聲音沉沉的,沉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蔣會長,真是對不起,這小子乳臭未幹,香秋代他向您道歉了,他也是聽了些閑人嚼舌頭,瞎說的。”胡香秋在別的人麵前盡可以頤指氣使,但現在有求於人,對麵又是一代僑領,不得不陪著笑,小心謹慎。
“哼!”老人頓了頓手裏的拐杖。
“哎我說小秋,你怎麼這麼說話?我乳臭未幹,我乳臭未幹你找我來幫什麼忙?”尹正綱不樂意了。
“你……”胡香秋覺得尹正綱是故意的,這是在報複她,肯定是。
“尹正綱你閉嘴,少說兩句行不行!”她急得直跺腳。
“閉嘴可以,籌款的事情我就不幫忙了啊,你自己看著辦,別跟我說武漢三鎮屍山血海那些話,我盡過力了,我無愧於心,罵我乳臭未幹,你好樣的,早知道就不幫你去找張先生籌那十萬了,你念完經打和尚。”尹正綱怒氣難抑,指著胡香秋的鼻子口沫橫飛。
“嗬嗬……”這邊兩人橫眉怒目,那邊蔣元第卻樂了,頓著拐杖笑起來。
好半天他笑畢,這才對胡香秋道:“又是來找我捐款的吧?我不是說過了麼,最近我的幾家公司資金也緊張得很,新民銀行前些時候也遭擠兌,哪裏拿得出多少現金來,過一陣,過一陣等情況好些,要錢還不簡單,孫先生胡先生和我都是老交情了,什麼時候我蔣元第也沒落後過別人啊。”
說完他又指著正在東張西望的尹正綱,笑道:“不過,你找來的這個愣頭青到很有趣,嗬嗬!”
“可蔣會長……”胡香秋有些激動地站起來想要說什麼,卻被蔣元第擺手打斷了。
“來人,送客。”
“喲,樞府瓷!”尹正綱拿起一個架子上的卵白色陶瓷瓶,驚訝地叫起來:“還帶款的呢,這可值不少錢啊!”他像個鄉巴佬一樣捧著花瓶叫喚,全然不顧胡香秋已經變紫的臉色。
“咦!”蔣元第顯然沒想到這麼個愣頭青居然還懂瓷器,他拄著拐杖走來,站在尹正綱身邊,道:“你懂?”
“色澤圓潤如玉,胎體菲薄通透,這怎麼可能!”尹正綱更驚訝了,驚訝得就像大白天見了鬼一樣:“元瓷裏這種精品幾百年前就找不到了啊!這就是頭兩天孟菲斯行拍出的那個元瓷了吧?我說呢,一件普通元瓷怎麼也拍不了那麼多。”
聽得別人誇自己的收藏,蔣元第即使再老狐狸也沉不住氣了,他得意抖著頜下那把足足兩尺長的白胡子笑起來:“嘿嘿,怎樣,老夫的藏品可還看得?光這一個瓶子,就花了我十幾萬……”
語聲突然頓住。
胡香秋的臉色更難看了,尹正綱卻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咳咳……那個……”蔣元第有些尷尬,擺擺手,在旁邊的軟椅上坐下,給剛進來準備送客的管家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退出去。
“嘖嘖,這可比昨天在張文軒張先生府上看到的唐三彩金貴多了。”尹正綱意猶未盡地砸吧著嘴。
“你們去過紫青園?”蔣元第看著胡香秋。
“是啊。”沒等胡香秋答話,尹正綱癟著嘴道:“張先生也小氣得緊,好說歹說才捐了十萬塊。”
“哼!”
尹正綱話音未落,蔣元第便是重重一哼,他猛地從軟椅上站起來走向那張大得離譜的書桌,手裏的拐杖在蝴蝶綠大理石地板上杵得“咚咚”直響。
“十萬,十萬,十萬就了不起麼?”這位檳城華人首富此刻一點也沒了老狐狸的樣子,反而像一頭暴怒中的獅子。
胡香秋這時宰了尹正綱的心都有了,這家夥怎麼就這麼喜歡說大話,他們哪裏去找過張文軒了,哪裏又得了十萬塊捐款了?
“拿去!”
她正在考慮要怎麼收拾尹正綱,便聽得坐在書桌後的蔣元第喝了一聲,回頭一看,一張紙片正在他手裏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