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水流發出的聲音,那不是屬於人類的聲音。”
窗外的陽光輕柔的湧入明亮的房間中,很早的時候清潔機器人便把房屋打掃的一塵不染,然而對於隨地亂丟的衣物還是無能為力。床上一名睡眼惺忪的少年,陽光把他的頭發染成了金色,像陽光的顏色。他來到倫敦已經第二年了,作為倫敦量子科技大學的入讀生,卻是以藝術考試的方式來到這個看上去和藝術一點關係也沒有的新型大學。雖然並沒有那些百年大學的資曆深遠,但是卻造就了人類太空探索史上許多重大的突破進展。當然,這些和這個小孩一點關係都沒有,他隻是喜歡繪畫,來這裏的目的也很明確,他並不隻想停留在畫地球的世界,他還想畫宇宙的世界。
他叫莊生,從中國來到了英國,隻為了入讀這世界頂尖的學校,他的親人隻有一個哥哥,並不是親生的。他的哥哥在十五年前的一個夜晚發現了迷失在北京第六十一號地鐵站中,他的父母在中國最大的重工能源企業簽訂金星能源開發條款後就神秘的失蹤了,當時隻有三歲的莊生一個人跑到了房間外麵,卻最終迷失在了錯綜複雜的交通樞紐中。那年,莊亦遇到他,他連名字都不記得,因為年齡太小,也還沒有接受政府統一的芯片身份植入,甚至連家在哪裏他也記不起來了,那年的莊亦非常樂意的領養了他,一方麵是他自己也沒有父母陪在身邊,早年時父母就被征召到了月球基地進行長期的工作,每個月也僅僅隻能提供給他微乎其微的生活費。但主要原因還是……他若以父母的名義領養了一名孤兒,便可獲得政府提供的大筆撫養費,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天大的好事。
莊亦喜歡看古典文化,便用一首千年前的古詩詩句給他的新弟弟取了一個名字,莊生曉夢迷蝴蝶,莊生聽著就挺不錯。可能莊生並聽不懂收養他的人在說什麼,卻也開心的笑了,莊亦也笑了,在他看來,這不是一個孩子,而是可以讓他過上好一些的生活的小金庫。
而那年的莊亦也隻不過才剛過十二歲,雖然因為獨自生活的緣故比其他的小孩成熟一些,但終究還是個小孩子。在收養了莊生後,便是對他而言噩夢般的折磨。他不善於照顧小孩,卻在自己還是孩子的時候去給弟弟教他看書、寫字,這樣人類傳承的方式似乎一直都在被肯定,推崇。而作為一個超小齡奶爸的莊亦也受不了了,甚至幾次萌生丟掉莊生的念頭。
“隻要我不說……丟掉他,沒人發現也可以繼續拿錢吧。”莊亦拖著累了一天的疲憊身軀,躺在床上自言自語著。
那夜,他做了一個久違的夢。凱旋門下,父母帶著他,笑容燦爛,那張照片卻始終也找不到了。
那年,哥哥十九歲,弟弟十歲。
莊亦猛然從夢中驚醒,汗濕了額頭,眼前一片漆黑,是啊,他們住不起高大上的城市建築群,隻能住在老式的幾十層的公寓樓,擁擠嘈雜是主旋律,電力的不穩定也是日常。
一點寒意從額頭劃過,帶走了夢中的冷汗,逐漸適應了黑暗的環境,莊亦看著眼前的小孩,和自己長得一點也不像——當然這是肯定的,一雙清澈的大眼睛認真的盯著莊亦,冰涼的小手替哥哥擦著額頭的冷汗。
“哥哥哭什麼?”莊生小心的問,因為日常莊亦總會因為莊生惹了麻煩而忍不住斥責他,每次莊亦生氣,莊生都會低著頭躲到一邊去。莊亦倒也不是什麼凶神惡煞,看到莊生這副可憐樣也是氣不起來。
腦中依然不斷地閃過父母的畫麵,莊亦楞了一下,緊緊地把莊生摟入懷中:“是啊,哭呢。家裏隻有你了。”
凱旋門下,應該有四個人的。
那夜,莊亦發誓要讓莊生不再知道他的痛苦。
又是七年時光,弟弟十七歲,哥哥二十六歲。
“您好……”莊亦比劃著麵前的全息屏幕,他獲得了一份非常不錯的工作,擔任由中國到英國直線旅遊業航班的維護人員,一個月工作一次,對站台進行維護檢查,收入也比以往要好得多,又是一個月發工資的時候,莊亦決定給莊生買點好吃的。
“哥哥,你在哪裏?快回來,有好消息要告訴你。”莊生喜悅的聲音在莊亦耳邊回響,難得在這種難民營一般的鬧市區會有通訊網絡。
莊亦拿著熱騰騰的傳統食物,莊生最喜歡吃的燒鴨搭上了他平時都舍不得花錢坐的三代地下高鐵趕回了家,莊生早早就在門口候著了,攥著一張發射器的手不住的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