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很長時間了。”
荼好好說話聲音不大,隻是掃了眼桌麵,站起身走到冰箱前。
厲成澤拿在手中的,是一份紅十字會眼庫的登記表格。
“今天你生日,我給你做份長壽麵吧。”
麵是她一早就準備好的。
長長的一根,煮出來不能斷。
“如果可以,我原本是想做遺體捐贈的,隻可惜我的器官有了病變,沒有辦法。”
氤氳水汽遮住了她表情。
厲成澤沒說話。
“我已經簽好字了,但還需要家屬同意。”
荼好好頓了下,又加了句。
“你同意嗎?”
厲成澤拿著登記表的手在顫抖。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竟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已經開始安排起這些事。
一瞬間,有怒。
可怒過之後,卻是深深哀傷。
百轉千回,無法平靜。
直到那碗點著嫩蔥的長壽麵被一雙素白的手端到自己麵前。
厲成澤慢慢抬起頭來。
看著那張淡淡笑臉。
“成澤,願你長駐陽光裏,願你往後事事如意。”
這是荼好好對厲成澤,最好的祝福。
“如果我簽了,你會高興嗎?”
荼好好先是一愣,隨後心口處卻驀然升騰起一股酸澀的感覺。
從前,他從不在意自己時,她難過。
可現在,他隻在意她了,她卻依舊難過。
“嗯,會高興。”
厲成澤那雙飽含著濃重情感的雙眼微斂。
隨後顫抖著,簽下自己的名字。
荼好好將簽好字的登記表折好,輕緩的將筷子遞到他手裏。
“吃飯吧。”
…………
夜深。
厲成澤從浴室回來時,荼好好正窩在單人沙發裏看著書。
橘色的燈光將瘦弱的她照的幹淨平和。
在她身上,厲成澤找不到任何對生活的憧憬與希望。
——成澤,願你長駐陽光裏,願你往後事事如意。
倏然,他大踏步的走過去。
在荼好好還來不及反應時,人已經被厲成澤整個打橫抱起在懷裏。
她先是一驚,隨後在身體被放到床上時反而鬆懈下來。
“想要嗎?”
回答她的,是綿長而磨人的吻。
厲成澤的動作很輕……
溫柔而又緩慢。
卻帶著種說不出的哀戚,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真正將她擁有。
………………
一切似乎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如同一般夫妻那樣。
…………
事畢。
厲成澤抱著她去到浴室清理,荼好好昏昏欲睡。
洗著洗著。
她耳邊突然響起沉悶的哭聲。
然後,她感覺厲成澤將頭抵靠在她的頸窩,有熱熱的東西,滴落在她鎖骨處。
沒有睜開眼,荼好好卻歎了口氣。
隨後伸手輕撫著他的頭。
她最擔心的,就是她死後,厲成澤該怎麼辦?
不過是愧疚而已,不需要賠上他一輩子的……
…………
秋去冬來,A城迎來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
荼好好卻病了。
接近40°的高燒令她整個人昏昏沉沉,燒脫了力。
強烈的恐懼感席卷了厲成澤。
他知道她早就不想要活了。
他也知道她分分鍾都在準備著跟這個世界道別。
當天夜裏,厲成澤撥打了急救中心的電話。
送到醫院時聽說是腎病晚期,醫生也不敢耽誤,立刻安排進了急救室。
腎病患者身體抵抗力較差,感冒發燒後更容易出現肺部感染的症狀。
荼好好在醫院裏昏昏沉沉了很長時間。
除卻肺部感染外期間還有一係列的並發症。
待到她再醒來,已經是將近一個禮拜後的事了。
一看到厲成澤,原本就虛弱的荼好好突然間落下淚來。
厲成澤一頭黑發白了大半,整個人看起來也滄桑了許多。
這是荼好好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記憶。
五天後,她出了院。
“還冷嗎?”
回到家裏,厲成澤將空調溫度調高。
荼好好搖搖頭,將視線落在他身上,那半白的頭發一路上引人注目。
“怎麼了?”
厲成澤感受到她的目光。
荼好好沒說話,隻是裹著披肩走上二樓,從抽屜深處將存折拿出來。
待到再回到樓下,她走進廚房,坐下。
正在燒水的厲成澤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