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意思是說,戴雯沒死,回來報仇來了?”
李出陽斬釘截鐵:“對。當晚戴家院子裏的監控錄像我看過,那個人雖然疑似戴露,但卻紮了馬尾辮。戴露從沒有紮馬尾辮的習慣,而且從那人的走路姿勢來看,也和戴露大相徑庭。你說這能說明什麼?這就說明凶手另有其人,很可能就是那個大難不死、被人救活,直至活到現在的戴雯!”
這也太離奇、太狗血了,聽著像說書。李出陽又說:“所以我叫你把筆錄偷出來,也就是想看看那兩個證人是怎麼說的,包括證人看沒看見戴露出過門、看沒看到凶手的具體模樣、能不能確定是戴露等等。我想,即使是雙胞胎姐妹,還是能被熟人分出異同來的吧。”
“戴垚知道這件事兒嗎?”
“他當然知道。我和他分析過,他最開始覺得不可思議,但事已至此,似乎已經沒有別的可能性了。”
“你為什麼不跟隊裏彙報這個情況?”
“你是領導你信嗎?何況他們一直認為我和戴露有私情,巴不得能找到我為戴露開脫的把柄呢。”李出陽對答如流。
我愣在椅子上說不出話。李出陽講的這些,雖然邏輯上都可能成立,但是未免太戲劇化了。試想一下,20年前一個大難不死的小女孩兒,被人養大後,不僅知道了自己的親生父母,也了解了自己之所以淪落至此的前因後果。多年來她苟活於世,難以原諒忽視自己的母親,也十分嫉恨自己的哥哥。於是在她成人後,終於按捺不住,設計了一套複仇計劃,利用自己和戴露外貌相同的條件,潛入戴家,殺掉母親和戴霖,然後嫁禍給親妹妹戴露。這樣,當初拋棄她的母親和這些年享受著富足生活、父母疼愛的哥哥妹妹就都被她一起除掉了。
然後李出陽還掏出手機,讓我看了那張戴雯還活著時戴家照的全家福。上麵果然有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小女孩兒。盡管我分不出哪個是戴露哪個是戴雯,但目測那照片倒不存在作假的痕跡。
“這下你都信了吧,你可以去內網上查查,戴垚戶口下隻有戴露一個女兒,戴雯早在 20年前就銷戶了。 ”
我說:“那你查了這麼久,找到戴雯存在的蛛絲馬跡了嗎?這麼一個大活人潛伏在戴家周圍,就算和戴露一模一樣,總不可能一直瞞天過海吧?”
李出陽笑笑,順勢打開了我的電腦:“這就要看看你給我帶來的筆錄了啊。”
他看了我做的那兩份假筆錄,很快看出了問題,說:“你確定這兩份電子版就是最後附卷的筆錄?”
我說:“你在刑偵支隊這麼久,又不是不知道他們有存電子版的習慣。何況現在倡導無紙化辦公,很多筆錄都是電腦上做完了打出來的,然後存在網上鄰居裏。”
他說:“可是不太對啊。這上麵既沒有詢問人也沒有記錄人,連被詢問人的簽名都沒有,怎麼能證明就是附卷呢?而且筆錄內容你看了沒,基本上什麼情況都沒問出來,這也不符合薛隊長和宋琦他們的辦案風格啊。我記得我在三隊時,如果是碰上這種什麼都‘看不清’‘記不得’的證人,那他們寧可不做這堂筆錄,反正放到檢察院那裏也起不到證據的作用。”
我一時啞然。好在李出陽很快分析出一種情況:“電子版太不靠譜兒,有可能他們根本沒用這兩份筆錄附卷。你再想辦法去檔案室或者內勤找找這套卷。”這李出陽倒真不見外,上來就布給我這麼艱巨的一個“大活兒”,要不是我受命於趙書記他們,估計還真就被他搞歇菜了。
我表麵上答應了李出陽,然後又推說自己有事兒,要先行一步。李出陽說自己正好也要在這裏等人談事兒,就沒再留我。我出了咖啡館,剛欲去公交車站乘車回家,眼角餘光看見不遠處一輛豐田裏有人在注視著我。八成是戴垚派來監視我的,我猶豫了一下,打了輛車回了單位。
然後我才發現幸虧回來了,否則還要被王姐電話召回。聽他們說是明天有個勤務,要我們三隊跟一隊去防控。我問王姐是哪兒的勤務,王姐告訴我是悵獨園的佛教研究院有個法會活動,據說廣請賓客,還有體驗禪修、大師誦經、放生儀式什麼的,頗有聲勢。我胸口好像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悵獨園,敏感地帶!怪不得要刑偵支隊派兩個尖兵團過去呢。
勤務部署會上謝隊著重給我們介紹了這次執勤任務。他說這次悵獨園的法會並不在天瀛寺裏,而是在寺對麵的展覽館前的廣場上。那廣場大概上千平方米,臨時搭建了能夠容納眾多信徒和香客的涼棚,展覽館裏也新展出了一批天瀛寺珍藏的佛學文物,比如佛經、拓片、香爐等等。這些東西裏有一樣東西最引人注目,那就是一尊西藏出土的銅雕鍍金千手觀音像。這尊觀音像大約半人高,內部鏤空,本身造價並不算高,但因為年代久遠且保存完好,放到現在還是具有相當高的收藏價值的。
說完,謝隊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我。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戴家覬覦的天瀛寺裏的寶貝,八成就是這尊千手觀音銅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