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三槍 雄兵重抖擻(1)(2 / 3)

“作訓股吧!這段時間你好好準備一下,按照老邱的脾氣,他肯定要看你看家的本事有沒有落下。”

“好!”雷鈞身體一仰,順勢躺下,接著翻身開始一邊做俯臥撐,一邊說道,“我李雲龍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張義縱聲大笑:“今天中午,一定得好好招待老子,否則,往後有你小鞋穿的!”

D師新任師長餘玉田,履新後不到一個星期,就開始深入全師各基層單位調研。這位集團軍最年輕的師長,兩個月前剛剛過完四十八周歲生日,但他看上去,飽經滄桑,比實際年齡至少要大五六歲。

五年前,在他無法承受內心的煎熬,幾乎要崩潰的時候,曾經義無反顧地想要脫下軍裝。當年,他是全集團軍唯一一個擁有碩士學位的團級主官。最後在師長徐清宇和當時集團軍政委的竭力挽留和舉薦下,雷嘯天愛才心切,親自過問,他才選擇了去軍校任職。

應浩的犧牲,一直整整困擾了他三年。那些年,隻要閉上眼睛,滿腦子出現的都是應浩那張血肉模糊的臉。每年的清明和八一,他都會千裏迢迢,一個人來到羊羔山,每一次都像經曆了一場劫難,陷入無邊無際的自責與痛苦中,久久不能自拔。五年裏,他將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教學和學術研究中,除了偶爾深入部隊考察外,幾乎與世隔絕。在學員和大多數同事的眼裏,他是個怪人,不苟言笑,除了教學活動,終日沉默不語。

他以為自己已經心如止水,這一生隻能與書本和沙盤為伍,再也不可能鐵馬冰河、馳騁疆場、攻城略地了。一年前的那場演習,曾經燃起了他的激情,他想過打報告回到一線部隊,糾結了好久,終究還是沒能鼓起勇氣。這次突然奉調重回D師,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和軍區組織部談完話後,這個年近半百的漢子,抑製不住內心的激動,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裏號啕大哭。

這次回來,他肩負重任。軍區和集團軍領導都對其寄予了厚望,希望他能大刀闊斧,將自己研究的成果,由紙上談兵、沙盤推演轉換成真正的戰鬥力。全軍區兩個師試點改革,D師便是其中之一,而他便是為了D師的改革而歸。

師直屬農場是餘玉田第一輪調研的最後一個團級單位。來這裏之前,他跟誰也沒有打招呼,直接帶著後勤部部長和兩個參謀從三團驅車趕來。

餘玉田中午趕到的時候,院子裏坐滿了人,農場正在組織全體官兵學習集團軍下發的文件。場長看到師長神兵天降,忙不迭地一聲令下,跑步報告。

坐在前排背對院門的雷鈞,聽到場長下口令,心裏咯噔一下,站在那裏紋絲不動。

餘玉田回完禮,繞過隊伍準備進屋,走到門口,下意識地回過頭來,一眼便看見坐在那裏的雷鈞。二人幾乎四目相對,餘玉田臉色微變,倒吸一口涼氣。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當年公然和他交惡的副司令員之子竟然還窩在農場裏。

進了屋裏,餘玉田迫不及待地問尾隨身後的場長:“那個上尉叫什麼名字?”

“他叫雷鈞,農場管理員。原軍區副……”場長話沒說完,餘玉田舉手打斷道:“好,我知道了!”

餘玉田盯著後勤部長:“老駱,這件事,我來了半個多月,為什麼沒人跟我講?”

五十多歲的駱部長一頭霧水,想了半天才似有所悟:“你是說雷鈞?這事我還真沒想起來要向你彙報。”

餘玉田自覺有點失態,這個駱部長壓根兒就不可能知道他們之前的故事,趕緊解釋道:“這小子,原來是我的兵,因為一些事,雷副司令把他給貶到了農場。沒想到,這小子還在這裏,他還真能待得住!”

駱部長笑道:“這家夥的確不簡單,有韌勁兒,放在農場可惜了!雷副司令生前一直不讓調動,他好像也沒什麼怨言。這幾年全師後勤單位軍事考核,農場都是第一名,訓練是他抓的!對了,老徐年前找過他,準備調他的。聽說他不想去機關,跟老徐說想回二團偵察連。”

“啊?”餘玉田一聲驚呼,心頭一沉。

“前幾天在二團,邱團長還跟我提了這事,準備讓他回二團作訓股當參謀。事情還沒定下來,所以調令也還沒下。”駱部長說道。

餘玉田愣了好久,才問道:“你不是說他不願意待機關嗎?”

駱部長道:“聽說是妥協了。總之,他是想在軍事訓練這塊有所作為。”

餘玉田點點頭,轉而對場長說道:“等會兒你陪著我們轉轉。下午找個時間幫我約下雷鈞,我要單獨跟他聊聊。”

餘玉田突然而至,讓雷鈞徹底亂了陣腳。這個男人看上去比五年前老了十歲,雖然仍舊龍行虎步,氣宇軒昂。他曾經想過無數次和他再次交鋒時的場景,包括有一天,自己帶著偵察連將餘玉田統領的部隊殺得落花流水。甚至自己單槍匹馬將他活捉,然後告訴他,應浩本不該死的,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優柔寡斷、指揮不力甚至好大喜功才造成了這樣的結果……雷鈞沒想到在這樣一個地方,他們會不期而遇。

他承認自己已經不再那麼恨餘玉田了,尤其是聽到張義的一番表述,他還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幾絲敬仰。剛剛他們四目相對,他也看到餘玉田在電光石火的刹那間,眼裏流露出的複雜神色。他能理解這個眼神代表的含義,但他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徹底原諒這個男人。可現實是,一個是高高在上、春風得意的師長;一個是人微言輕、落魄沉淪的農場管理員,他們還有機會交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