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捆綁的“和親大事”就這樣板上釘釘了。
漢元帝無限哀婉地做了個順水人情。朝廷的封贈格外慷慨:為紀念和親,先把“建昭”的年號改為“竟寧”——祈望和平、安寧的意思;又封昭君為“寧胡閼氏”——這個稱號帶有明顯的歧視色彩,翻譯過來就是:安撫胡人,做匈奴單於的正房太太。
還好,不是小老婆,是正印夫人。呼韓邪哪裏顧封號背後的潛台詞,他笑嗬嗬地接受了。
對呼韓邪來說,隻要迎請這位如花似玉的漢朝女子做新娘,就足夠了。
朝廷又賜給錦帛28000匹,絮16000斤,以及美玉金銀無數。
漢元帝格外多情起來,他親自餞行,送出長安十餘裏。望著昭君的氈車、駝隊消失在長河落日中,
42歲的皇帝淒淒惶惶,悵然若失。殊不知,他生命的最終驛站也不期而至。
四個月後,元帝駕崩,成帝變作漢宮的新主人。
黃葉滿長安,孤雁向南飛。王昭君在夕陽深處留下最後一瞥,便隨著自己陌生的丈夫,駛向了茫茫大漠。
大約走了一年,總算到了匈奴婆家。初夏時節,處處水草豐美,馬躍羊奔。沸騰的匈奴人,熱烈歡迎這位新“閼氏”。
20歲的王昭君與40歲的呼韓邪並轡而行,笑容可掬地檢閱著自己的臣民。
似乎這位秭歸山坳裏的漂亮姑娘,終於在高原草坡上找到了愛情與幸福。恰恰相反,等待她的,是此起彼伏的感情災難。
王昭君原籍南郡秭歸,那可是風調雨順的膏腴之地;菜花盛開,金燦燦的;綠陰遍地,濕潤潤的;橙紅橘綠,魚白蟹黃……如今,荊楚風物都成了長夜無眠的懷想。
匈奴是另一番天地,野風呼嘯,荒草起伏。盡管天高地闊,空曠遼遠,可是,想吃一碗軟爛粘滑的大米飯,有嗎?想喝兩口馥鬱清香的明前茶,有嗎?家鄉渺渺關山遠,王昭君夜夜都夢見回娘家,可惜,是夢,做不到,唯有撕心裂肺地思念。
這時候,昭君的兄弟卻沾了姐姐的光,因“和親之功”,被漢室封為“侯爵”——這是多少邊關戰將“渴飲刀頭血,睡臥馬鞍心”的政治理想啊!
王家小哥搖身一變,做了親善大使,他多次跑到匈奴那裏,和遠嫁的姐姐團聚。
其實,越這樣零敲碎打,王昭君越不解渴,越想家。
昭君似乎應該知足了,呼韓邪單於並非“隻識彎弓射大雕”,反倒是個地道的性情中人,頗有幾分俠骨柔腸。
老夫少妻,百般恩愛,這也算“摸黑”撞上了好姻緣。
哪兒成想,剛熱湯熱水地過了一年多,閻王爺便招走了呼韓邪。
被窩兒還沒暖熱乎的王昭君,守起了寡。
昭君身邊隻躺著剛剛降生的小男孩兒——伊圖智伢師,這是呼韓邪的遺孤。
孤兒寡母,人地生疏,無依無靠,往後的日子怎麼過?
王昭君夢寐以求的就是回到中原。呼韓邪死了,冷酷的政治遊戲也該收場了,她迫不及待地上了一道表章。
內容大意是:孤苦伶仃的小寡婦還能替朝廷做什麼呢?開開恩,放我回家吧!
按理說,這點要求並不過分,皇帝一句話,王昭君的夙願便能實現。
可是,命運偏偏跟她作對,呼韓邪新喪,南匈奴麵臨新的權力重組,漢成帝冷淡地拒絕了昭君的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