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勁吹。殘陽如血。
吳玠站在萬山叢中的一麵山坡之上,俯首往前看去,但見群山巍巍,萬壑悠悠,亙古不絕的清薑河水,像條玉帶,飄飄灑灑從大山中奔瀉出來。
沿清薑河岸蜿蜒的小道上,是一撥撥正向四川撤退的陝西軍;他們步履艱辛,一走三回頭,股盼著就要別離的故鄉土地,心情沉悶,目光遊離。
有些人幹脆蹲下身子,從路旁的田壟中抓一把黃土,小心翼翼包在帕子中,留作永久的紀念。
此情此景,使吳玠淚流滿麵。
陝西軍要離開故土了,這叫什麼戰略轉移;可他不能離去;他在張浚跟前表過態,要固守大散關,固守和尚原,不讓金兵突破天塹,踐踏四川,保衛南宋朝廷的安全。
張置使同意了,可他也不得不忠告吳玠,大散關遠離朝廷,給養是個問題,上萬名軍士的衣食糧餉,朝廷恐怕難以保證。
吳玠振振有詞:“留有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朝廷不能接濟糧餉,我們自己來想辦法!”
說著雙目噙淚,道:“吾弟吳璘前往天乳山狙擊金兵,到現在還無音訊,從這個層麵講,吳玠也得堅守大散關,等待吳璘回轉!”
張浚熱淚橫流,緊緊抓住吳玠的手說:“國亂思良將,家貧念賢妻;吳將軍真乃國家之棟梁也……”
張浚難分難解地率領陝西軍向四川轉移了,看著張浚的身影消失在山旮旯裏;吳玠忍住心中的悲痛,詢問身邊的向導:“鄉黨,遙遠處那座像和尚腦袋似的原堖叫什麼名字?”
向導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姓易名自堅,家住大散關下的易門堡。
宋金富平會戰時,易老組織了一個50匹騾馬的“運駝隊”,向前線運送糧草;不幸被金兵的“鐵浮圖”衝散。
幾十個鄉親們血染沙場,易自堅僥保住性命,帶傷返回易門堡,召集一二百鄉勇,準備找金兵尋仇,沒想到和吳玠不期而遇
易老一見吳玠,興奮不已地握著他的手道:“你不就是吳莊主嗎?你的薑城山莊和老漢的易門堡隻有一河之隔啊,老漢早就知道莊主的大名!不光做過西軍大元帥,還在陝東殲滅金帥完顏婁室餘部;為大宋立了不朽功勳!吳元帥在上,請受山野村夫易自堅一拜!”
易自堅說著,便要納頭叩拜,驚得吳玠容顏失色,慌忙扶起他道:“老丈既然和吳玠是鄰居,吳玠就得叩拜老丈;哪能讓老丈叩拜小可?起來起來快起來!”
易自堅被吳玠強行從地上扶起來,老人於心不忍地看了吳玠幾眼,說:“那好,元帥既然不讓老漢叩拜,就讓老漢隨大軍燒水做飯總可以吧!”
吳玠哈哈大笑:“老丈太過謙虛!”說著,一頓,道:“老丈家住大散關下?”
易自堅一怔,款款說道:“是呀,老漢時才不是說了嗎?家住大散關下的易門堡!”
“這就對啦!”吳玠緊緊抓住易自堅的手說:“富平之戰後,陝軍在川陝京湖四省宣撫使張浚張大人的率領下,進了四川!吳玠不想離開故鄉,要在在大散關上和金兵決一死戰,但小可這周邊的地形不大熟悉,還望老丈做個向導,帶領吳玠四處看看!”
說言未了,便見易自堅雙膝跪地,給吳玠叩了三個響頭,道:“吳元帥隻要留在大散關,金兵就不敢侵犯我們家鄉!老漢代鄉親們先謝過元帥!”
吳玠又一次扶起易自堅說:“老丈你這不是折殺小可嗎?小可有求於你,你卻反過來給小可行此大禮!不敢當!不敢當!”
吳玠將易自堅服站起來,道:“老丈,小可想讓您做個向導,老丈對周圍的地理可否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