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江夏的路上,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了軍師的眼淚。當我不知該怎麼開口時,他動情地說:“從小到大,我遇到過很多人。他們披著堂皇的外衣,說著要如何保國安民,但從沒有人會為了所謂的‘恩情’、為了尋常百姓犧牲自己的利益。亂世的潛規則似乎隻有兩個字:唯我。隻有劉皇叔不一樣。為了別人的一飯之恩,為了百姓的追隨之情,他選擇了一條可能沒有終點的路。他的仁厚和善良就像是淤泥中的白蓮,我諸葛亮真的慶幸遇到這樣的主公。”
誠然,軍師的話說得很感人,我們同樣被大哥感動著。大哥早已將對漢室的忠誠和對人民的忠誠結合在一起了。然而我們已沒時間咀嚼軍師散文般的話。探馬回報:曹操席卷荊州,大軍八十萬已飛速向我們展開追擊,先頭部隊是號稱可以“一日夜行七百裏”的曹軍最精銳特種兵“虎豹騎”。此刻,誰都明白帶著十幾萬百姓的我們是什麼速度,被追上隻是時間問題。大哥再一次作出了“決不放棄一個百姓”的“同生共死”決定,我們即將迎來前所未有的重大考驗。
在千鈞一發之際,我接到了軍師的指示,火速前往江夏,找劉琦公子求救。劉琦與我們關係很鐵,又帶了一萬多水軍,雖然相對曹操大軍微不足道,但也是絕對的戰鬥力。我喊了一聲:“大哥保重!平兒,咱爺倆開路。”就風一般揚鞭跑了。身後傳來老三嘹亮的喊聲:“二哥放心,有俺老張,誰也別想動大哥!”
後麵的事,真應該讓子龍和老三來寫。那是屬於他們的一天。長阪坡一戰後,世人眼中除了我和老三,提起猛將也少不了“常山趙子龍”這五個字。一直感慨於名人效應的子龍憑借著長阪坡的神奇表演,終於打出了自己的品牌。而且本身就英俊非凡的趙雲,更是從純偶像派直接升級為偶像加實力派,一舉在人氣上超越了被稱為“萬人敵(迷)”的我和老三。一個人,一條槍,救出簡雍、大嫂子、阿鬥,殺曹將五十四人,奪槊三條、劍一把,斬旗兩麵,殺敵兵無數——這樣的戰績難度係數相當於一千多年後一個球星在一場比賽中打進六球並上演助攻“帽子戲法”,還客串門將撲出點球;或者是一個跳水運動員直接起跳空中轉體七百二十度加空中側飛踹再加空中後滾翻後直線入水,水花數裝不滿一個白酒杯。換句通俗的話就是——子龍做了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我不在的日子,老三本以為戰場就是他一個人的世界,但子龍顯然給了他刺激。前麵提過,老三是個“適合高競爭機製下的社會的不服輸的人”。因此,在子龍的節目後,正式進入張飛時間。長阪橋上,以一敵數十萬,不僅用二十個騎兵在樹林後跑圈的把戲嚇住了以為有埋伏的曹操,體現出了“大塊頭有大智慧”的原理,還直接吼死了一個叫夏侯傑的人。
老三的大嗓門會吼死人,這是我早在鞭打督郵時就擔心過的事,在那天終於發生了。曹軍完全被他晴天霹靂般的巨吼嚇崩潰了。夏侯傑被震得口吐膽汁落馬後,曹軍四散奔逃。老三就這樣動也沒動就嚇跑了幾十萬人,簡直是奇跡——他也做了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唯一令人痛苦的事就是:小嫂子在此役犧牲了。子龍發現了腿受傷的她,準備讓馬給她,步行殺出重圍——這顯然不現實。於是小嫂子為了給懷中的阿鬥和子龍留下最後的生機,毅然投井自殺了。
當了一輩子大男子主義者的子龍後來流著淚對我說:“那天我才明白,我有多麼偏激。阿鬥是甘夫人所生,並不是她親生的兒子。但她隻為延續主公的血脈,別的都不重要了。我永遠忘不了這個偉大的女人!她在我心裏,早已超越了無數的英雄豪傑!”是啊,想起小嫂子的樣子,那麼文弱、小巧,卻在危難關頭有如此勇敢的行為,我和老三都不禁紅了眼圈。
大哥從來不會把自己的痛帶給我們。經曆了如此的劫難,當子龍這樣的硬漢都泣不成聲地把阿鬥交到他手中,把小嫂子的事告訴他時,大哥渾身抖著,卻硬是一滴淚都沒掉。當他們終於趕到江夏和我們會合時,我幾乎都不知道發生過什麼。可是每個人都明白大哥心裏的感受。是的,大哥文武都不頂尖,但他的胸襟永遠是我們不能比的。
我們的軍隊在江夏集結,曹操的八十三萬大軍則隔江整頓。在無盡的緬懷後,大家又步入了正軌。亂世中,沒有時間留給我們去傷感。我們隻能對著長江發誓:在這個麵臨決戰的關頭,我們絕不會向曹操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