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沒有糾正菲裏普,他的話我聽了很過癮。我還加了一句:“傑夫,我喜歡的不是美國,是菲裏普。等他退休,我們半年住美國,半年住中國。”其實我喜歡美國很多方麵,美國的空氣,美國的生態,美國的民主氣氛。但這個時候,怎麼著也要長中國人誌氣,把美國人狠狠貶下去。
我話音沒落,菲裏普馬上聲援:“67歲才能退休!我等不了了,55歲就退休,到中國去!”
傑夫瞅瞅弟弟,走開了。他們倆從小打架,一直打到18歲。傑夫總認為菲裏普做什麼事都和他相反,傑夫在學校是好學生,在家是乖兒子,從小的理想是當總統;菲裏普熱愛勞動,有空就去打工,賺了錢買車、買房、玩賽車,從小的理想是當賽車手。
菲裏普討了個中國老婆,傑夫從沒說過祝賀的話,更不用說送結婚紀念品了,他認為這個弟弟又做了件瘋狂的事。他對我不冷不熱,我無所謂。我這人,任性驕傲,最不在意別人怎麼看我。別人對我壞,我不會亂方寸;別人對我好,倒會大亂方寸,不知該怎麼回報。但他對菲裏普也是不理不睬,我就向菲裏普挑是非,我說:“你哥哥不喜歡你呢!”這句話讓婆婆聽到了,向我解釋:“他們倆是死對頭,從小打到大的,還沒和好呢!”菲裏普卻哈哈一笑,說:“No!No!No!是因為親愛的哥哥妒忌我!你想想,他的日子太沒味道了,除了賺錢就是賺錢,德州都沒出去過;哪像我,有福氣去中國!我和林,還要周遊世界!”
看來是應該可憐傑夫才對。
安妮去中國的決定,沒有被大兒子動搖,她說:“傑夫,我覺得我跟他們去中國,一定是很有樂趣的旅行。”
拉鋸之戰第一戰,中方勝。
坐在一邊一直沒作聲的女兒珊蒂,這時挺身而出,站在傑夫一邊,加入拉鋸之戰。她說:“媽咪,中國還是不要去了吧!你可以去歐洲,把最想去的地方跑遍。”安妮母女的關係非常密切。美國家庭女兒比兒子重要,父母有什麼事,首先和女兒商量; 家裏大事小事,由女兒做主,兒子隻是配角。
安妮說:“歐洲我去過兩次了。我現在最想去的地方是中國啊。”
珊蒂的想法其實和傑夫一樣,覺得中國不安全,她有責任保護母親,便繼續說:“媽咪,你有沒有想過,去中國可是冒險。”
安妮說:“我每天在看CCTV,中國很平安啊。”
“電視你也信?聽說中國的新聞都是假的!”珊蒂說。
我說:“CCTV不是被美國評為最優秀的頻道嗎?”
菲裏普馬上把電視調到CCTV,上麵在播廣告,介紹中國美麗的城市,正好掠過杭州錢江新城的標誌性建築“日月相照”的畫麵,他激動地說:“快看,這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杭州!”
安妮笑著說:“珊蒂寶貝,你就別擔心了,我們不是去伊拉克!”
珊蒂看看我和菲裏普,說:“你一定要去,那得每小時給我一個短信!我幫你把國際通訊手續辦好。”
安妮說:“好的,我一定照辦!”
菲裏普說:“辦這樣的國際通訊很貴的,到時電腦聯係不就行啦?再說,林也有手機的。”
珊蒂態度很堅持:“必須用美國手機聯係,真有什麼事,直接打911,向美國政府呼救!”
我在一邊笑,珊蒂是不是覺得她媽咪真的要去伊拉克,或者是去加勒比海,登海盜船哪?
不管怎麼說,拉鋸之戰第二戰,還是中方勝。
這時,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就是珊蒂的小兒子山姆,他一把抱住外婆,哭著求道:“外婆,求求你了,不要去中國!我們家再也不能出事了!”去年外公病逝了,他心愛的狗讓人開槍打死了,兩隻貓一隻讓狼咬死,一隻讓他媽咪倒車時軋死了,他心裏充滿了對死的恐懼。他害怕外婆這一去中國,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安妮感動了,淚光閃閃地對我說:“看看,山姆多愛我!”
我心裏不舒服,山姆才八歲,說不出這樣的話,一定是珊蒂教的。
珊蒂是高中特級英語教師,但對中國的認知依然少得可憐,至少沒有帶著公正心去看待中國。中國有劣,更有優;有邪,更有正。美國也一樣,有人的地方都一樣。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好人壞人、好事壞事。受過教育的人,會用腦思考的人,理當懂得這點。相對來說,她老公切裏比較隨和,他是政府律師,看問題相對全麵。他喜歡了解中國,了解中國文化,和我總是很有話說。我們之間有爭論,但沒有仇視,我們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