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後,我對菲裏普說:“我們這個團隊,是非常好的團隊,大家都很團結,特別是安妮,能吃苦,不抱怨,總是開開心心的,有這樣的婆婆,我覺得很幸運!”
菲裏普一聽,說:“你說得真好,應該讓安妮知道!”拿起電話,把我剛才的話說了一遍。安妮聽了,說:“我也很幸運,有一個這麼好的媳婦,又聰明又能幹,她對我們太好了!”
聽她這麼一說,我覺得應該對她更好點。昨天吃肯德基,還有三塊炸雞沒吃光帶了回來,我拿去給了安妮,這樣就不擔心她會餓肚子了。
我和菲裏普休息了一下,就出去找地方吃飯了。
外麵的大街叫夕照寺中街,街角有人在三輪車上賣山竹,20塊一斤。菲裏普不知道這是什麼水果,我就買了五個,剝開來,菲裏普大吃一驚,說:“原來是大蒜頭啊!”我把“大蒜頭”塞到他嘴裏,他說:“哇,中國大蒜頭就是比美國的好吃!”我們一口氣吃光了山竹,又買了幾個,山竹清涼,解疲勞,是好東西,明天讓我婆婆也嚐嚐。
對麵有家火鍋店,飄出來很濃的羊肉味。我對菲裏普說,北京火鍋和北京烤鴨一樣是北京特色,要嚐嚐嗎?他二話不說,拉著我走了進去。安妮不在,吃東西的事,就變得很容易了。
找了個靠牆的桌子坐下,桌子下麵放著煤氣瓶。桌子上麵放著煤氣灶。
菲裏普喜歡吃辣,我要了鴛鴦火鍋,點了肥羊、肥牛、牛喉、蝦、黑魚片、凍豆腐、粉絲、菠菜等十來樣菜,還點了三瓶啤酒。菜上來了,我指著牛喉,問菲裏普:“你記得這是什麼嗎?”
菲裏普看見牛喉,吼吼吼地笑出聲來了,說:“怎麼不記得,哥哥為民請我們吃過!”有一年我哥為民請我們吃四川火鍋,菲裏普第一次吃到了牛喉,我也是第一次吃到,滑滑脆脆,很爽口。菲裏普太驚訝了,德州產牛,他吃遍了牛全身的肉,就是沒吃過喉!回美國後說給同事們聽,同事們朝他喊:“你瘋了啊?”他們認為他娶了個女瘋子,自己變成了男瘋子。菲裏普回敬他們說:“牛肉做成了牛排,牛舌牛喉到哪去了呢?全磨成泥做成了香腸!你們最喜歡吃香腸的吧?”正好有一個同事在吃香腸,一下子捂住了肚子。
說是鴛鴦火鍋,一邊辣,一邊不辣,但吃到後來,兩邊都變成了辣火鍋。我們倆滿頭大汗,滿臉通紅,菲裏普一口氣喝掉了三瓶啤酒。
這時,對麵桌子傳來嚷嚷聲。那兒坐了三個赤膊男人,光頭,膀大腰圓,喝著二鍋頭吃羊肉,邊吃邊侃大山,大嗓門,地道的京腔,聽上去活像心急吃熱泡飯,呼嚕呼嚕的。
菲裏普大吃一驚,說怎麼會有人裸體吃飯?他們在吵什麼?我聳聳肩,因為我基本聽不懂。我說他們地道的北京話,我也聽不太懂,這條街是老街,店也是老店,來的都是當地人,你看到的就是標準北京人,他們喜歡半裸顯示男子氣,我們叫這樣的男人“京爺”。當然,我把京爺說成了“北京大男人”。
菲裏普很高興,說:“林,謝謝你帶我到這吃飯,讓我看到了北京大男人。”
吃完火鍋,外麵已是漆黑一片,剛走出門,一聲巨響,打雷了,暴雨嘩地下來了。菲裏普前後左右看看,突然脫下襯衣,裹在我頭上,拉起我的手,就往街對麵的賓館跑,電閃雷鳴中,我們很快淋得落湯雞一樣。我邊跑邊咯咯笑,我說:“大街上,你竟敢裸體!安妮看見了,一定打你屁股!”
菲裏普喝了三瓶啤酒,才不怕安妮呢,大聲說:“我是北京大男人!”
北京第四天:一路狂奔
一、景山
今天是北京最後一天。
一早,打開房門,門上插了份《北京晚報》。頭版上有條消息說,昨天晚上,北京迎來今年第一聲春雷、第一場春雨。這場雷雨正是我和菲裏普吃完火鍋遇到的。
我把這條消息讀給菲裏普聽,他突然問:“親愛的,昨天是幾號?”我說昨天是18號。他說:“林,昨天是我父親去世一周年嗎?”
我趕緊打開電腦查,鮑伯是去年4月17日去世的,前天是一周年的日子。
菲裏普拍打著自己的腦袋,說:“我真不是個好兒子,把這事忘記了!前天忘記了,昨天也忘記了,媽咪肯定很難過。”
我說:“是啊,難怪昨天她不想出去吃晚飯。”
我覺得自己太不應該,把這個日子忘記了。腦子裏浮現出公公鮑伯善良的笑臉。每次他看見我,都是這樣的笑臉,喊我親愛的女兒。他病重了,再苦再痛,也是這樣的笑臉。一年了,親愛的美國爸爸,你在天堂好嗎?
就在這時,安妮打來電話,問一起下去吃早飯嗎。我們連忙到電梯口和安妮會合,仔細看她表情,看不出什麼異樣。安妮問我們:“昨晚吃得高興嗎?”菲裏普說:“是啊,我們吃火鍋,吃了羊肉、牛肉,還有牛喉!”安妮一聽就護住了自己的喉嚨,說:“天啊,幸虧我沒跟你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