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一過,玲瓏對我們宣布,一,她不是處女了;二,她要去跑場子掙錢墊鼻子磨下巴。她果真勤奮地跑起了場子,每天晚上,她都踩著高跟鞋,哼著惡俗的流行歌晃晃悠悠地回來。有時她還惡作劇地把廉價的假睫毛貼在譏諷她的宿管科大媽的玻璃窗上。

她終於墊了鼻子磨了下巴染了紅頭發,她包裏裝著越來越多的名片,那些名字前全都印著有分量的頭銜。開始有私家車停在學校大門外等她。她目不斜視地走過去,兀自笑得千嬌百媚。不過,等待玲瓏的車子,不過是周末車陣中一輛,在玲瓏頓悟的同時,有些頂級美女也懂得如何開發自身資源優勢了 。

到2003年夏天,玲瓏忽然安靜下來,她不再去跑場子,不再跟車子,她把頭發染了回來又做了一個離子燙,她又背起她的吉他躲進小樹林地丁丁冬冬地彈。她早出晚歸,每天都安穩地睡在她的鋪上。

她和蕭郎總在電話裏爭執,玲瓏終於對著他吼,你懂什麼?這不是投機取巧不擇手段,這隻是一種技術性的操作!我已經付出這麼多,這一次,我要一次性收回!

那年,一個座落在這個城市的一個名的唱片公司要選拔新人,玲瓏迅速報了名。出發的早晨,她依舊站在窗前,依舊被清晨純淨的陽光籠罩,她對我們笑,姐妹們,祝福我吧,我隻能成功!

她沒拿到冠軍,但唱片公司簽下了她。

玲瓏沒像以往一樣,回來就八卦地對我們爆出比賽花絮,她甚至沒因簽約而欣喜若狂,她靜靜地走進宿舍,在我們圍上去擁抱她時,她靠在我們肩上,輕聲說,我終於成功了。她的聲音聽起來不全是喜悅。

那晚,她對我們喃喃地說話,她說她很快就要搬出去,唱片公司為她租了房子她她母親也要來照顧她。她說這兩年的經曆辛酸,很多事情都不是她想的那樣,她說,就算是賣身上位,就算是委曲求全,就算是恬不知恥,但都隻是為了敲開理想的門,現在門敲開了,她可以堅持自我了,可以唱蕭郎的歌了,可以唱憂傷美麗青春了。

她說,她一定要唱那首,蕭郎寫的,《今天畫海,下一天畫藍》。

玲瓏很快發行了單曲,但不是蕭郎寫的畫海畫藍那首,而是一首公司為她量身定做的歌。單曲反響平平,沒有期望的熱烈。

我們為了幫她分析原因,在宿舍裏整天大聲播著那首歌,惹得對麵計算機係的女生朝我們門上扔了好幾隻破鍵盤。我們形而上的認為,這歌,具備所有的商業元素,也夠動聽,但這樣現在各滿大街都是,不夠觸動靈魂,不是玲瓏式。

玲瓏的公司顯然不這麼認為,他們認為是玲瓏的知名度不夠,欠缺炒作。

於是很快地,我們在網上,娛樂報上看到了這樣的新聞,新秀玲瓏,獻出處子之身,隻為熱愛音樂。報道說玲瓏雖然具備實力,但沒拿到冠軍,不在唱片公司培養之例。但玲瓏以處子之身獻身於該公司一名總監,此種為為音樂為藝術獻身的做法讓該總監和公司深受感動,於是才破例簽約雲雲。甚至還登了一副玲瓏半裸身子的照片。

緊接著,又有報紙披露,新秀玲瓏不是原裝貨,而是組裝品,她的鼻子眼睛耳朵嘴巴,統統都整過形。甚至還附上了玲瓏整容前後的照片對比。而那張所謂整容前的照片,醜陋到麵目猙獰,根本不是玲瓏本人!隻是有幾分相似!對門計算機係的女生也拿著報紙仔細辨認,然後稱讚,高!這照片被photoshop高手修飾過!怪不得醜得如此自然!

更戲劇的是,更有醫院的門診記錄,證明玲瓏獻身於藝術,根本就是欺騙,她早已不是什麼處子之身,而不過的花了一筆錢到該醫院做了處女膜修補手術!

這些新聞,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玲瓏熱潮,那段時間,登著玲瓏大幅照片的報紙很快被搶購一空,在我們學校,那些報紙也幾乎人手一份!有人談笑,有人漫罵,有人嗤之以鼻,甚至有人在學校論壇上討伐玲瓏,其措辭之激烈深刻,像是玲瓏與之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玲瓏也難受過解釋過哭泣過,但她的母親說,吃得鹹魚抵得渴!這世上哪有樣樣好事全讓你占了去的道理?她於是開始學著處變不驚從容應對。關鍵是,唱歌,是她真正的理想,它帶著強大的力量,抵得過一切流言謠言和委屈辛酸。

最痛苦的莫過於蕭郎。他看到這些報道,無異於看一部恐怖片。雖然此類事件在大牌明星身上都發生過,但被扣在玲瓏頭上,不但無法接受,還深感恐懼,就像一個人不明白為什麼鬼片裏貞子能從電視機裏爬出來一樣。

但他們相愛。玲瓏每周都要抽時間和蕭郎團聚,蕭郎再痛苦,隻要一看到玲瓏毫發無傷笑吟吟地站在他麵前,他就像嬰兒回到母親的懷抱一樣安然幸福。

同時,局麵打開了。好事者們懷著好奇的心理,也去買了玲瓏的單曲來聽,玲瓏並不出色的單曲開始頻頻登上電台的音樂榜單,一時間好不熱鬧。

就連對門的女生,也大放特放玲瓏的歌,這次,我們沒有把那些破鍵盤以牙還牙地扔回去,我們坐在破鍵盤上,隔著門,隔著牆壁,聽著玲瓏熟悉的聲音,真的覺得,它是如此美麗,憂傷。而不斷遭受打擊不斷奮起不斷被宰割的玲瓏,又要鼓起怎樣的勇氣,懷有怎樣的希望,才能唱出這些清純的句子呢?

公司準備為玲瓏出專輯了,但一味搞這些嘩眾取寵的負麵新聞製造效果也是不成的。按照市場規則,那還得來一些沾光借火的噱頭。比如有人出名了,立刻就有人奔他的光亮寫書曰,我與某,不得不說的事。比如有人火了,很快就有人爆出兩人的矛盾或者無中生有地嚷嚷著要和某打官司。

哦,對了,玲瓏已經有了一個經紀人。在玲瓏過生日時,他代表公司來祝賀,他逡巡了一遍我們這幫姐妹,笑著說,以後要是有記者采訪你們,問起玲瓏的舊事或者趣事,你們要多替朋友出把力喲!玲瓏混到今天,也不容易呢。 有次玲瓏肯定是被氣昏了頭,和我們聚會時,她撇撇嘴,經紀人,說白了我不過是他的一個商品!

但更多時候,玲瓏很聽話,不聽不行啊,你跟人家簽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