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紀人說,拍一組平麵廣告,於是就拍一組平麵廣告。經紀人說,參加一個活動,就參加一個活動。經紀人說,不許談戀愛,更不許和一個無名小卒談戀愛。玲瓏不同意,她爭辯道,我們認識已經十二年!我保證不會因為他而影響工作,也會盡量不暴光。

但實際上,更深層的話,玲瓏不想說給經紀人聽,蕭郎不僅僅是她的男人,而且還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如今的理想,同樣是他當初的夢想。他們彼此成全,彼此相生,他們的關係,已經不僅僅是深深相愛的兩個獨立個體,他們已經滲透到彼此的生命裏去了。而且,她已經一再妥協退讓,最後這一點愛情,她寧死不屈。

這次,經紀人做出了讓步。但他卻不停給她安排製造緋聞的機會。在酒會上,在晚會上,甚至在大街上,他帶著玲瓏不斷靠近那些當紅的一線男星,而且老少通吃。就算是彼此禮貌地回應幾句,也有事先安排好的記者及時拍下。記者們的想像力實在是強者無敵,不但善於捕風捉影誇大其辭,更能把一些八字沒有一撇的事吹得天花亂墜。在那些報道裏,玲瓏被某富豪包養了;玲瓏秘密產下龍鳳胎了;玲瓏和某女星為一男星大打出手了,等等。

那時,玲瓏和我們就把那些報紙墊在屁股下麵,一邊鬥地主或者啃鴨腳板一邊哈哈大笑。

因為這些緋聞,蕭郎更加憂鬱敏感起來。在這一點上,他遠不及玲瓏的母親來得強悍,她的身體也好多了,她每天都要去報攤瀏覽,如果發現報上又亂寫玲瓏的緋聞,她就會把報紙全買下,拿回家來升火做飯,她說,煤氣一直漲價啊,這樣省!

蕭郎父母不斷施壓要他和玲瓏分手,同事們都紛紛議論著這段明星和凡人的愛情,有次他責罵了一個小學生,那男孩居然衝他喊,烏龜!其實,光是這些,他還可以忍耐。但玲瓏似乎離他越來越遠了。他曾以為,玲瓏隻要發了一隻單曲,出了一張專輯,就算實現了她的音樂理想。她就可以停下來,歸複於平靜的生活了。但玲瓏卻越幹越有勁,一周一次的相聚變成一月一次,而其他29天,她在和別的男人勾肩搭背鬧緋聞。這是一個關男人尊嚴的問題。

但玲瓏不肯放棄。她說,好不容易換來今天,你讓我怎麼不甘心?!這不也是你的理想嗎?你寫的那些歌,我總有一天要唱出來,讓大家都聽到!

蕭郎知道,他阻止不了她了。兩人的理想已經被她融為一體,她被這股力量支撐著越走越遠。但他頹了,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深愛的女人,曾經那麼純淨的白衣少女,被那個娛樂圈像猴子一樣耍來耍去。他抵擋不住周圍的輿論和壓力。如果非要繼續相愛,他也隻會不停要求她停下停下停下,這會讓她矛盾痛苦,自己會成為她的絆腳石,他不要。

他主動選擇了結束,這段十二年的感情。

奇怪的是,神通廣大的記者,對這一點,始終不曾八卦。

玲瓏傷心之後又擦幹眼淚進了錄音棚,此刻的她,已經是一杯快要接近沸點的水,除了沸騰,別無他法。 好,玲瓏坐在她自己的大幅照片上說,現在我無所顧忌了,我要大展拳腳!我就不相信,等我真正火起來,唱片買到一百萬張,公司還會說我男人寫的歌沒市場沒價值而不給我唱!他們雖然分手了,但她仍然稱呼蕭郎我的男人。

那個學期結束,玲瓏隨經紀人飛去了馬爾代夫,拍了一係列的寫真照。這本寫真集,要跟首張唱片一起發行。我們捧著寫真集聚在一起仔細研究,雖然有暴露過度故做媚態之嫌,但玲瓏她真的很美,在藍天白雲下,暴露過度的身體也很美,她墊高的鼻子和磨尖的下巴很自然,絲毫不嫌做作,對門計算機係的女生擁過來看,她們很專業的審視後評定說,嗯,修飾的地方很少!很自然!

她的唱片果然大賣,連學校的廣播站,也天天播著玲瓏的新專輯。讚譽紛至遝來,很多的媒體這樣寫:玲瓏,這個清純的在校女大學生,乖乖女,真是命運的寵兒,首次參加比賽就被唱片公司相中,首張專輯就能獲得如此成功,真是一夜成名,後生可畏啊!

玲瓏的母親照樣一堆一堆買回來升火燒飯,她說,報紙說的話,就跟這報紙一樣,燒成了灰,就啥都沒有了。你想唱歌,就好好地唱吧,自己的喉嚨,沒人能封得住!

玲瓏乘勝追擊,不到半年又發行了第二張專輯。這次,公司允許她選了兩首蕭郎寫的歌,其中,就有那首《今天畫海,下一天畫藍》。她的新歌發布會,我們都被請去聽了。我們使勁揮舞熒光棒,使勁喊她的名字,使勁為她鼓掌。她唱起《今天畫海,下一天畫藍》的時候,全場都靜謐如海洋,熒光棒閃耀如倒映在海麵上的星星,隻有玲瓏,身著白裙,彈著吉他,站在純淨如清晨陽光的光環下,撥弄琴弦,淺唱低吟,她終於唱出了她真正想要的,我們真正想聽的青春之歌。

她像她想過千百次的場景一樣,含淚鞠躬致謝。

那晚,她沒回公司,而是像兩年前終於簽約一樣,慢慢地打開宿舍走進來,當我們擁上去抱住她時,她伏在我們的肩膀上,輕聲說,我停不下來了,我想唱完蕭郎所有的歌,就像,唱出我們,所有的愛。

我們隻是緊緊地,緊緊抱住這個和我們同齡的,卻為著理想付出了十倍百倍艱辛努力的女孩,我們都明白她,隻有唱著玲瓏式的歌,玲瓏才是她自己,在那些歌聲裏,她和她的男人,仍然在相愛,仍然水乳交融,沒人能把他們分開。這是她對愛情,最後的堅持。

洞悉玲瓏發展的軌跡的群眾,有的認為玲瓏付出的代價相比其他歌手來,實在太過沉重。有的也認為,沒有家庭背景的沒有強大後盾的她,想要在這個時時日新月異新人輩出的娛樂圈混得好,她所麵臨的考驗,又比其他同行更嚴峻。是的,我們親愛的玲瓏,她看似孤軍作戰單槍匹馬。

但她的理想裏,融進了另一個人甚至更多人的理想,融進了一個男人甚至更多女人的愛,是的,她想唱出憂傷美麗的青春,然而她自己一生一次的青春卻為這理想徹底決絕地燃燒了,那樣隆重而熱烈,現在隻剩一堆冷卻灰燼。但她和我們,都相信那個古老的傳說,鳳凰浴火,會涅磐,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