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批判牧童,重色輕友!竟然不帶給我看!其實牧童有安排過的,但好幾次,都陰差陽錯。

他也不嫉妒牧童,他想,他有他的白雪公主呢。而且,很快地,就在學期末,他見到他的白雪公主了。

他不會記錯那個背影。那種線條,那種弧度,重要的是,那種感覺。那背影,出現在他們的宿舍。

背影回頭微笑,你好,我是蘇明明,你是小生吧?常聽牧童提起你。

小生說不出話來了,他的腦袋嗡嗡作響。

原來,望梅止渴之所以會滿足,是因為你認為梅子離成熟還早,別人也不會去采,它會穩當地結在枝頭等你。

而現在,梅子已是別人囊中之物,那人是你的兄弟,是你的朋友,也是比你強大許多倍的對手。不用猜想結局。

小生的四點十五分,太陽偏西快落山,霧氣漸起暮色寒。

大二過去,大三來了。

小生開始改變自己的作息時間。無論如何,每天都要在黃昏和牧童一起打球。他對三分球更加賣力。

蘇明明給牧童拿水,也會給他拿上一瓶,但不會看著他喝。蘇明明給牧童拿毛巾,也會給他拿上一條,但不會替他擦汗。這種失落怎麼說呢,無能為力吧。像父母望著幹旱數月的莊稼地等不來一場雨。

現在的小生已經明白,望梅止渴太過於自我蒙蔽了。他渴望知道她的一切。用牧童的話來說,兄弟你如今怎麼像我老媽一樣,整天問長問短。

他們約會說過哪些話,牽手了嗎,親吻了嗎,她愛撒嬌嗎?喜歡吃什麼?小生知道多一樣,心就多揪一下。

那天,牧童說,我親了她了。

小生問,什麼味道?

牧童想了很久,說,像清晨的初開玫瑰花,還有陽光普照。

這個比喻有些文藝過頭。但小生卻以為自己心領神會了。整個晚上,他都夢見自己在玫瑰花園裏奔跑,停也停不下來。

一廂情願這種事情是年輕男人最愛犯的毛病。小生認為,蘇明明和他才是最般配的。她的骨子裏頭,還是有著讓她感到親切和安心的樸實。一次在籃球場,蘇明明特意跑了很遠,把三個空礦泉水瓶子送給守候在鐵門外拾荒的老人。

他也認為,蘇明明對自己也有著十分的好感。有次蘇明明來替牧童洗衣服,也順便幫他把背心和襯衣洗了,還訂好了一枚扣子。他穿著背心,捧著襯衣,又夢了一晚的玫瑰園。

他奢望,有更多時間和蘇明明在一起,最好是獨處。特別是蘇明明摔傷了腿之後。

蘇明明是在浴室摔傷的。那時他和牧童正在隔壁洗澡。女生的尖叫特別刺耳。男生們都聽見了。他和牧童,幾乎同時套上T恤,衝到女浴室門口。

傷得很重,蘇明明被三個女生抬了出來。

蘇明明的身上,頭發上,還滴著水,襯衫裙子濕漉漉的緊貼在身上。身體的輪廓若隱若現。兩個年輕男人的心突突直跳,心裏唰唰地竄出濕漉漉的小蘑菇來。

牧童反應快,他蹲下身,背起濕漉漉的蘇明明往醫務室跑。小生跟在一邊。

路程不近,而且上坡下坎,牧童顯出吃力來。蘇明明用手抹去牧童臉上的汗,說,讓小生來替一替吧。

牧童也不往歪了想,把蘇明明送到了小生背上。

那一瞬間。電光火石。腳下是粗糙的鵝卵石路,掉落著去年的梧桐樹葉,小生一腳一腳踩上去,嚓嚓作響。他終於在玫瑰園裏奔跑了,他想。他的胸膛和脊背都在燃燒。他一口氣把蘇明明背到了醫務室。

路太短。

蘇明明的左腿被打上厚厚的石膏,右腿輕傷,也不能支撐。需要人背著去上廁所,去上課。最佳人選當然是牧童。

可第二天,牧童的老爸打電話說,爺爺去世了。他必須回去,請假一周。

背送蘇明明的任務,自然落到小生背上。

他拿出了所有的本事。

搞來一隻小電飯鍋,偷偷在宿舍煮豬手黃豆湯,豬手芋艿湯,蹄筋豌豆湯,變著花樣給蘇明明吃。而自己,就是開水泡麵。他一向節儉,盡力從嘴巴裏省錢給家裏買化肥。蘇明明這一補,就補去他一個月的生活費。

他去幫蘇明明上課,點名時答到,幫她記筆記,一絲不苟。

蘇明明的左腿好了,可以由人攙扶著走了。住回宿舍了。他居然有本事從三舍威嚴的管理員大媽拿得到了特別許可,可以在掛著“男生止步”的牌子前堂皇地出入。

蘇明明的舍友們取笑他,小生同學,越俎代庖這個成語,說的就是你。別說你沒有企圖。

小生漲紅了臉,本來不善言辭的他,更是無法替自己開脫。

那幫女孩更來勁了,起哄說他一定是喜歡蘇明明。還是蘇明明替他解了圍,八婆們,別胡鬧啦。他們可是好哥們,小生是在替哥們照顧嫂子而已。

那時候,小生在心裏說,我是在做我自己。

二人的關係有了進展。以前,三人行,小生永遠是局外人。而現在,隻有他們二人,小生努力地把自己展現給蘇明明看,他的勤勞,樸實,堅韌,還有樂觀。他會講很多冷笑話,比如,從前,有一個女鬼,她把自己嚇死了。比如,有一隻麵包,它把自己給吃了。

他還給蘇明明講鄉間風景,收割後的稻田,成熟的麥子曬在陽光裏,搬家的螞蟻。

但是,蘇明明在聽完他的講述後,總把話題往牧童身上引。他說夢話嗎?會把臭襪子壓在席子底下嗎?他晚上都給什麼人打電話?

二人各懷心事,但相處卻十分融洽。

小生甚至想到電影裏的情節,A和B是好朋友,A有事外出,把女友托付給B,B和女友日久生情,等A回來,三人的角色已經互換。他希望他們就是。

一周過去,牧童回來了。沒有角色互換的故事發生,生活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

但生活是沿著軌道前行,而不是掉頭回轉。

那年的春天,幾乎中國所有的校園都流行著一部韓片,《色既是空》。不管男生女生,全都看到精神亢奮荷爾蒙分泌失常。

青春的迷茫,不隻有性。但是青春的性,多麼讓人躁動不安。

每天晚上,都有男生半夜從床上爬起來,圍著足球場一圈一圈狠命奔跑。牧童和小生也時不時上演這樣類似於紅拂夜奔的片段。足球場離宿舍區很遠,沒有燈光,三麵都是樹,兩人像是散落在大海上兩葉孤舟。牧童說,兄弟,你有沒有覺得,跑著跑著,就特別難過特別孤單?兄弟,我聽得見你的腳步聲,但是,我看不見你。兄弟,你出個聲。

小生便會伸出手去,牧童也地伸出手來,啪!兩隻手掌狠狠一擊。牧童大聲說,小生!永遠都是好兄弟!

但是,有一天,牧童徹夜未歸,小生一個人在操場上跑,不知跑了多少圈,跑了多久。他隻知道,晨跑的同學都來了,他還不肯停下來。他隻有不停奔跑,才能把自己的注意力從牧童沒有回宿舍這件事上轉移開。

上午的教室裏,也沒有牧童的影子。中午,牧童和蘇明明同時出現在鵝卵石道路上,蘇明明的手裏,拎一個大包,他猜測,那裏麵是床單。

這樣的猜測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受。

那天晚上,牧童睡在宿舍,而且睡得很好,半夜裏也沒有要起床跑步的跡象。小生卻一夜未眠。他想問,你和蘇明明是不是已經……但他沒有問。他隱約感到,牧童已經看到了他的用心。他很惶恐。他安慰自己,本來,就不是你的。何必去想呢?可是。他清醒的大腦裏,電影裏那些赤裸的鏡頭,在一遍一遍回放,男女主角的臉,放大了,拉近了,是牧童和蘇明明。

宿舍的夜談,也多是姑娘和性。以往,是牧童和小生一起沉默。而現在,牧童也能侃侃而談了。

這段時間,小生神情恍惚,寢食難安,給學生輔導時老出錯,在課堂上打瞌睡,甚至拒絕了勤工儉學部給他安排的打掃階梯教室的活。

小生的精神和身體,像是被困在一座柔軟密封的城裏,左衝右突,找不到出口。沒有人去注意他的反常,因為,這已經是大三末期,所有大三末期的學生都是他這個樣子。

但是小生知道自己太反常了,很不妙。他得想辦法給自己救贖。

在這個故事裏,又一條真理被證實:天無絕人之路。

這個晚上,小生花了五塊錢去電影院打發時間,他鬱悶而無聊,空氣也特別潮濕粘膩,放的什麼他完全不知道。然而,他看見了那個女孩。

翹翹的鼻子,紅紅的嘴唇,米色的背心,像極了蘇明明!仿佛溺水的人,找到了救命稻草。

他跟蹤了她。

穿過梧桐樹大街,走過中心廣場,拐進青石板巷。七彎八拐,女孩從一扇寫著DISCO字樣的門裏走了進去。

他跟了進去。音樂瘋狂,人聲鼎沸。他不知所措地站在一邊,搜尋女孩的身影。

女孩出現在一根鋼管旁邊,穿著黑色的吊帶裙,頭發披散。她圍著鋼管,上下,盤旋,扭動腰肢,劈開大腿,閃耀著蠱惑的美。裙子裏麵,是黑色的丁字褲,帶著蕾絲花邊。小生聽到自己的血液唰唰奔騰。

女孩跳完,她走到小生旁邊,小子,她說,你一直跟蹤我,你想吃了我嗎?女孩帶著濃烈的香氣,小生微微熏醉,他大聲又堅定地說,是!

女孩說,啊呸,老子不是雞。說完轉身走了。

可小生每天都去,都能看到女孩如蛇一般在舞蹈。她的眼神,同她的肢體不同,是安靜的,清澈的。

小生不知道這是不是愛,反正,他被她蠱惑了。女孩使他暫時忘卻了牧童和蘇明明。使他心裏感到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