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開始喜歡上了這個不多言多語,看上去憨憨的,傻傻的薑餅師傅,他們親熱地喊他,薑餅魔法師。他們放學上學玩耍時刻,路過薑餅店,哪怕不買薑餅,也要亮開清脆的嗓子,喊一聲,HELLO,魔法師!
槐樹街的老人們,提起小薑,都不由得讚道,這孩子,生來就是做薑餅的啊!好一個娃娃!能幹,有出息!
麵對這些讚譽,小薑沒有洋洋得意。他隻是更自信了。雖然他沒有說,但我感覺得到,他在我麵前,已經越來越凜冽地展露出他的愛,和男人味。
4月20日,是小薑生日。他已經19歲,我也18歲了。
他站我麵前,像一顆沐浴在陽光裏的,枝葉繁茂的大樹,生氣勃勃,氣息昂然。而我,個子長大,胸部豐滿,嘴唇紅潤,不停收到男生的小禮物和情書。不過,那些,對我而言,都不重要。
這天晚上,隻有我們兩個人,當然這兩年多以來,家裏一直都隻有我們兩個人。但這個晚上,隻有我們兩個人,這種氣氛,卻不同往日。
我給小薑買了新衣服,新鞋子,他立刻穿了起來,從頭到腳都簇新一片,他認真地站在桌子旁,看我替他布置蛋糕和下酒菜,那麼認真地站著,像一把嶄新的雨傘。我炒了好幾個他愛吃的菜,還買了一瓶紅酒。
我們熄掉燈,點上蠟燭,小薑閉上眼睛開始許願。我們開著音樂,很浪漫地享受他的生日晚餐。
我們都很少喝酒,但是今天我們都興致高昂,為他的生日,為他這幾年的辛苦努力,為他所取得的小小的輝煌成績。雖然沒有精致的高腳酒杯,隻不過是奶奶留下的青花瓷茶杯,我們還是一杯接一杯,一邊喝,一邊回憶著我們所一起擁有是這些年,那些有趣的,傻傻的,快樂的,憂傷的往事。
最後,我們都有點醉了。
我們各自靠著沙發的一頭,像小時候在一張床上睡覺時那樣,腳心抵著腳心,繼續聊天。忽然,我問他,你許了一個什麼願啊?
小薑坐起來,看著我說,你想聽嗎?
我說,想啊,快說。
他歪著頭,笑著說,那你聽了不許後悔。
嗬,我甩甩手,這有什麼好後悔的呀,有屁快放!快快快!
小薑說,我許的是,希望我們永遠在一起,不分離,我給你幸福。
我本來暈忽忽的頭腦,像是聞到一陣薄荷香似的,微微清涼了一下。我也坐起來,和他並排靠在沙發上,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他也沒有再說話。
過了好久,我扭過頭去看他,他也正扭過頭看我,我們的鼻尖幾乎碰到了一起,大概距離隻有0.1厘米。
幾乎是自然而然地,我們又靠近了一些,嘴唇碰到嘴唇,我們親吻了。他的唇厚厚的,軟軟的,暖暖的,很溫柔很小心地覆蓋著我的嘴唇。我閉上眼睛,僅憑觸覺去感知周圍的一切。我仿佛不在這裏,不在槐樹街,不在沙發上,而是置身長滿高大蔥蘢花樹的樹林裏,花都開好了,花瓣紛紛從枝頭撲簌撲簌落下,落滿我們的衣裳。
隱約有鳥兒在雲間歌唱。
後來我們分開,好半天,我都不敢抬頭看他,我把臉埋在膝蓋上,一動不動地呆著。他有些手足無措,碰碰我的肩,又縮回手,碰碰我的手,他一定以為我哭了,他蹲在我麵前,說,藍藍,你別生氣,我,我,我……
我露出半張臉,紅紅的臉,朝他笑了。
他也笑了。
這個晚上,在我睡了十多年的床上,我失眠了。我睜著眼睛在黑暗裏想,今天晚上,小薑會不會來我房間呢?像往常那樣,在我不知道的情況下,坐在我的椅子上凝望我。我猜,他是無意識的,是類似夢遊的舉動。
我發現我在期待。後來,終於睡去,但睡得不塌實,仿佛一直身在花樹林裏徜徉。
不知他是從哪一天起愛上我的,我又是從哪一天起愛上他的,或者我來到槐樹街,就是為了與他相遇,相愛。自奶奶去世,大薑離家,僅剩我們倆相依為命,像一對苦命的兄妹。快三年了,這艱難的三年,曲折的三年,原來不知不覺,這種相依為命,已變成了愛情。
這樣的轉變,是欣喜,是自然,是我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