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香樓出錢為嫣然設了靈堂,當然不是在滿香樓,畢竟這裏還要做生意。但就請了道士來樓裏做法事,順便也去去穢氣。
與嫣然生前交好的文人雅士、一直覬覦嫣然美色的達官貴人、樓裏的姑娘以及其他青樓裏的姑娘都有前去拜祭。但豔紅認為那些恩客同周公子是一路貨色,還不及姑娘們來得真心,至少是同病相憐。
哭得最傷心的當然是張媽媽,仿佛真是死了女兒一般,其實心裏麵是高興的,因為這次喪事辦得轟轟烈烈,讓滿香樓在豐寧城乃至周邊地區都更加出名,隻可惜沒有銀子收,想到這兒,張媽媽哭得更傷心了。
豔紅沒有去靈堂拜祭,她擔心自己看見那些虛情假意的人會忍不住笑起來。
在頭七這天夜裏,她一個人來到園子裏的一個角落,她知道這是嫣然生前偷懶時最喜歡來的地方,如果嫣然的魂魄當真回來的話,也應該會來這裏。
豔紅把燈籠擱在一邊,在一個小銅盆裏點燃了帶來的紙錢,一邊燒,一邊說:“嫣然,你知道嗎,你現在可比活著的時候還要紅,當真是豐寧城裏最紅的姑娘。這坊間都把你傳說成仙女、俠女,姐姐我好生嫉妒……其實我也知你壓根不會在乎這些虛名,你隻想靜悄悄地走,但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麼要讓那些害你的人活得自在。將來若是讓我遇上了那個周公子,一定還要替你討回公道。”
正說著,忽聽前麵不遠處傳來一聲響動,像是有重物墜地。
豔紅生來膽大,也不是沒見過大場麵,提了燈籠上前查看。走近牆邊的草叢,便停下腳步,輕聲問道:“誰?”
沒人回答,但聽得似乎有低低的呻吟聲。豔紅接過的客人中也不乏江湖中人,故而也學了幾招防身的招術,便把頭上的簪子拔下一支,握在手裏,向著呻吟聲走去。
草叢裏果然躺著一個人。豔紅攥緊簪子,把燈籠提高,再次問道:“是誰?”那人還是沒有回答,隻是斷斷續續地發出一陣陣呻吟,聽起來有些熟悉。
豔紅再次慢慢走近,隨著燭光的靠近,可以看出那人穿著一件月牙白的道袍,麵朝下蜷成一團,微微顫抖。
從身形上看,這人年紀不大,豔紅放下心來,用手撥動他的身子,露出臉來。
豔紅愣住了,她不是沒見過長相俊美的男子,但沒一個比得上這個少年。隻見他麵白如玉,唇紅似血,微閉的雙眼上長長的睫毛不時抖動,雖然臉上沾了些泥土和汗水,但若隱若現的媚態卻像是在勾人魂魄,即使是豔紅這樣的風月老手也失了神。
豔紅很熟悉這股媚態,這是中了媚藥的反應。她心想,難道是白日裏跟著老道士來做法事的小道童之一,被樓裏的哪個姐妹給看上了,所以下了藥。
燭光的閃動觸動了少年,他的眼睛慢慢睜開,雖然眼神有些渙散,但豔紅還是不由地暗讚一聲——好漂亮的眼睛。
少年的眼神落到了豔紅的身上,突然掙紮出一絲清明,“你快走!別、別靠過來!”
豔紅聞言心生不悅,心想:“怎麼,認出我是樓裏的姑娘就嫌我髒了,即使是身子想要也還是要趕我走。“於是故意把身子靠過去,嬌笑一聲,說道:“小道長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
豔紅知道此時自己身上的幽香也就等於是催人情動的媚藥,她滿意地看到少年身體的抽動。但少年卻閉上了雙眼,然後身子微震,發出一聲悶哼,然後再睜開雙眼,裏麵竟是清澈得不見一絲雜質。
豔紅一驚,眼角一瞥,發現少年的右腿上竟插了一把匕首,鮮血已染紅了月牙白的道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