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軍人天生的對危險的警覺感讓龍飛玉從昏睡中驚醒過來,恍惚間看到離喉頭半寸的地方,有一把劍尖指向自己。
龍飛玉不愧是見識過千軍萬馬的大將軍,絲毫沒有心慌,先閉上眼,穩住心神,再把之前發生的事在心裏想了一遍,知道大概是中了某人的暗算,然後再睜開眼,帶著自己慣有的淩厲而桀驁的眼神看過去。
幸好剛才自己沒有心慌。那把劍不是想象中的三尺青鋒,而是一把三寸來長的小木劍,劍的主人因為小胳膊太短,小臉已經快貼上自己了。龍飛玉估算不出這小娃兒有多大,隻看出比周瑜家那個剛開始呀呀學語的小子大些,也更俊俏些。眉毛雖然還有些稀薄,但已有劍眉入鬢的架式,一雙神氣十足的大眼睛,緊緊眠住的小嘴顯出一分倔強,隻比床高一點點的小腦袋高高地仰起,可粉粉的雙頰卻讓人有捏一捏的衝動。
但龍飛玉此時卻隻有仰天長歎的衝動——這叫哪門子綁匪!
小娃兒似乎被龍飛玉剛才的眼神給嚇到了,小木劍向後退了幾寸,而後又勇敢地伸上前來,奶聲奶氣地說“不、不許動!”
龍飛玉覺得這小娃兒的長相和神情都有些麵熟,卻又想不起像誰,但無論如何總不能被個黃口小兒給管住了。當下收起了淩厲和桀驁,而是很嚴厲地瞪了小娃兒一眼,然後開始作勢起身。
這一次小娃兒被嚇得退開了幾步,站得遠遠地看著龍飛玉。見龍飛玉真的要起身,拎著小木劍,慌慌張張地跑出去,邊跑邊叫:“貓咪!貓咪!壞蛋醒了!壞蛋醒了!”
龍飛玉心中納悶,自己什麼時候成了壞蛋,更納悶的是,雖然頭不昏了,身子卻還是軟綿綿的,無力起身,便索性半靠在床上,打量著這間關押“壞蛋”的“牢房”。
這顯然是間客房,陳設簡單大方,又不失舒適,可惜龍飛玉此時卻沒有那樣的閑情逸致,隻想知道是什麼人、為什麼暗算他。
門外又響起了剛才那個有些不穩的腳步聲,和著另一個輕快的腳步聲。
“貓咪、貓咪快點,壞蛋就要逃跑了!”小娃兒因為說得急,有些氣喘。
一個女子咯咯嬌笑,“不怕,有阿璧大將軍守著,什麼樣的壞蛋都跑不了。”
嬌笑剛停,聲音的主人便出現在龍飛玉眼前。肌膚如雪,眉目如畫,菱形的小嘴微微上翹,石青緞子襖兒,鵝黃綢裙子,頭上插了支金累絲釵,懷裏還抱著一隻肥肥的灰貓。這模樣也有些眼熟。
“世子爺醒了。”和那娃兒一樣神氣十足的大眼睛裏滿是盈盈笑意。
這聲“世子爺”喚醒了龍飛玉的記憶。這模樣要是臉再白些,眉再濃些,唇再紅些,頭上的首飾再多些,身上的顏色再豔些,那不就是……
“金元寶?”
“咯咯,世子爺還記得元寶啊,元寶也還記掛著世子呢。”金多多說著拋了一個媚眼。
若是以前那身裝束,這媚眼隻會讓龍飛玉覺得厭煩,可現在的元寶姑娘清麗脫俗,眼波中媚影流動,倒讓人不由得心神蕩漾。龍飛玉不得不再次穩住心神。
“是你暗算我?你和君子悅是什麼關係?”難道是她對以前的事懷恨在心,讓君子悅幫她暗算自己?
“這怎麼能叫暗算。不過是世子爺太過金貴,妾身怕請不動,就請悅悅幫個小忙。你放心,他並不知道我倆以前的關係。”要是知道,還不知會給你下別的什麼藥。
一聲“悅悅”又讓龍飛玉想起了什麼。“你是那日給君子悅解圍的女子?”
金多多愣了一下,而後一笑,“原來那日世子就已經見過妾身,怎麼也不和我這個舊人打聲招呼?”
“你那日哪裏是這幅模樣!哦,我明白了,你那日是不是戴了什麼人皮麵具。”龍飛玉想起軍中也有些專職偵察的異人有這玩意兒。
金多多又是一笑。
龍飛玉見這金元寶不但樣子比之以前更加清麗脫俗,言行也更加落落大方、揮灑自如,再聯想起她那日的機智和武功,便明白以前那個媚俗愚鈍的人全是個假象,心裏不免有些疑惑和惱怒,正想張口問,卻又聽到那個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