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陣陣,紅葉搖曳,滿山遍野林濤如瀑,月色如水的山穀一片銀亮。
多麼美妙的秋夜!多麼美好的月色!被院頭派守在炮碉上的米沙和達沙耶夫,簡直看呆了。到底上了點年紀,挺槍站著警惕四顧的米沙,隻感到胸中有一塊冰在悄悄消融。
米沙歎口氣:“好美的月色!達沙耶夫,您還記得彼得堡的月色星光嗎?”
哥薩克騎兵上尉淡漠的看頂頭上司一眼,搖搖頭。
“將軍閣下,彼得堡的月亮星星,是屬於您和達官貴人的,與我們普通士兵毫無關係。”“但是,它們畢竟美麗難忘,讓人懷念嗬!”
米沙苦笑笑。
“上尉,我記得提醒過您,請不要再稱我將軍閣下。”
“大人,步兵條例上規定,上司永遠是上司!”達沙耶夫也苦笑笑,凝視著薄莎輕撫的山穀:“將軍閣下,請充許我在沒人時這樣稱呼您吧。隻有這樣,我才沒忘記自己還是個哥薩克軍人,我的馬刀也曾飽嚐敵人的鮮血。”
半晌,米沙嗓門兒有些顫抖的說:“上尉,心裏難過,就請哼哼您的軍歌吧,讓我也聽聽,夢回俄羅斯。”
於是,達沙耶夫就把槍抱在自己懷裏,憂鬱的望著遠方,輕輕哼起來。
“聯隊光榮的騎著馬過草原/白天黑夜跨越山穀/故鄉的原野遍地開滿鮮花/騎兵在歌唱我們的國家/靜靜的頓河你嗬盡情歡唱/灌溉了田野你該驕矜持/我的牧場我們的田莊/決不能讓給別人一寸/……”
哥薩克上尉的嗓音,低沉且富有滾性,在幽靜的深夜裏,有一種動人魂魄的感染力。
米沙靜靜的聽著,想著剛才與達沙耶夫的聊天,十分感概且惆悵。
是嗬,達沙耶夫尚願在稱呼“將軍閣下”時,感受自己還是個鐵血軍人,我米沙也何尚不是如此啊?大半年來,隱名埋姓,與寂寞作伴,和痛苦為鄰。
特別是,還得承受張三炮院頭和中國兵每天的冷嘲熱諷,真是讓人難過。
然而,無家可歸的亡國奴,離開了紅葉穀又能到好到哪兒?再說,現在的張宗昌自顧不暇,且自己慘敗在前,真個是舉目無親,坎坷艱難啊!
“騎士們光榮馳騁草原/白天黑夜跨過山穀/故鄉的原野遍地開滿鮮花/哥薩克騎兵在歡樂歌唱/靜靜的頓河靜靜的頓河啊/在遼闊的俄羅斯大地上靜靜的流淌/……”
“達沙耶夫!”
米沙突然警覺的一伸手,端起槍,嘩啦啦一聲推上子彈。
可是緊跟著,幾支黑洞洞的槍口,抵在了米沙和達沙耶夫的腦門上:“別動!老毛子,敢動一動,老子讓他腦袋瓜子開花哩!”
幾隻手,飛快奪走了二人手中的步槍。
米沙定睛一瞧,幾個穿著稀奇古怪的男人,圍住了自己。
人人頭發深長,臉色猙獰,粗言穢語。領頭的一個小頭目,提著隻獨角龍,晃晃悠悠的瞅著自己:“媽拉個巴子,白俄狗,跑到俺們紅葉穀來找死哩?說,要乍個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