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不夠了解(1 / 3)

張宗昌一覆滅,自己會是個什麼下場?

淪落街頭,餓斃荒野,被中國人活活打死,米沙簡直不敢想下去了。所以,一段時間來,米沙除了和達沙耶夫對坐無言外,就是呆在“露茜”夜總會養女兒的身邊,像極一個窮困潦倒和窮途末路的乞丐

不過,每每在他空虛惶恐之時,想到幹女兒伊娃和某天晚上的壯舉,就稍稍感到放心和欣慰。

那日,米沙正和瓦莎羅娃周旋時,瓦莎羅娃讓人叫來了伊娃。

“媽媽,您叫我?”,怯懦和溫柔甚或有些耳熟的嗓音,讓米沙急切的回過了頭,不禁一怔:眼前的伊娃,輕輕嬌喘,臉蛋酡紅,瘦削高挑的近乎於赤裸的胴體,泛著晶瑩剔透的汗珠;在那藍汪汪的眸子裏,跳躍著一種無名的矜持……

這分明是十五年前的伊莎諾娃啊!

“伊娃,來,我給你介紹介紹。”

瓦莎羅娃含笑朝米沙瞟瞟,問到:“你認識這位先生嗎?”,伊娃習慣性警惕的瞟米沙一眼,笑微微搖頭,然後說:“媽媽,我和這位先生進‘涅瓦河’吧,其他的包房,都有人啦。”

“不不不!這位先生是個正派人,他不會碰你一根指頭。”

瓦莎羅娃笑吟吟的搖頭,惡作劇般瞟著米沙:“將軍閣下,我說得對嗎?”

米沙有些難堪的點頭,臉上竟然感到有些發燙。作為歡場老手的米沙,從剛才伊娃的問話中明白了,可憐的養女兒並非瓦莎羅娃所說“還是個處女!”,而是一朵已浸淫風花雪月多日的孽花。

算算自己離開上海和情人突發急病死亡的時間,不過才大半年啊。

噢我的仁慈的上帝啊!

不過大半年的風雲變幻,生活就把一個天真無華的純潔少女,變成一朵垂滴淫蕩與邪惡的孽花,是不是太快和太殘酷了一點?

米沙在自己心裏感歎著,咒罵著,同時又被一種無奈緊巴巴的扼住。

米沙比任何人都清楚:作為白俄,無論男女老幼,為了生存,都沒有任何選擇餘地。

在這個圈子裏,沒有任何羞恥感和道德心,也不存在往日在國內慣有的森嚴等級和輕蔑鄙視;有的,隻是異國他鄉,竭力掙紮著活下去。

可饒是這樣,麵對眼前麵容天真,身體單薄卻老納鎮靜,習慣成自然的伊娃,他仍然感到一陣心痛。

為什麼會有種感覺?

為什麼會對素未蒙麵的情人女兒,會立即泛起深切的同情和類似麵對自己女兒一樣的憐愛?

米沙不知道。隻知道,自己現在想哭。“當然!”米沙努力朝瓦莎羅娃回笑,又呻吟似的喃喃道:“看在上帝份上,瓦莎羅娃,看在上帝的份上,請您快告訴她。”

“好吧,伊娃,我要告訴你的是,這位先生,就是我們白俄引為驕傲的白俄兵團和鐵甲戰車的司令官,米沙將軍閣下。”

伊娃把雙手一拍,呆住了。

然後,身子一旋轉,歡呼起來。

“上帝,您就是米沙將軍閣下,我的養父親啊!我可一直盼著您啊。您終於來了,您終於來啦,媽媽說你一定會來找我的。”

驟然,歡呼變成了哭泣。

“媽媽說過,你一定會來找我的,鳴!媽媽!”

瓦莎羅娃和米沙都呆住了:原來,原來伊娃早知道自己還有個養父,伊莎諾娃臨死前早告訴了她?“對!伊娃,將軍閣下就是的養父,現在高興了吧?”

瓦莎羅娃最先回過神。

也許是伊娃的哭泣,觸動了她心底最神秘的那根弦,一把將伊娃抱了過去。

“高興吧,將軍閣下是特地來看你的;以後,將軍閣下也不走了,一直陪著你呢。”伊娃沒回答,隻是緊緊捂住自己的臉蛋,全身輕輕顫抖著。

“媽媽,媽媽,您說的那個養父終於來了,來看我啦,從此我又有了親人啦,鳴!”

米沙呢,一直怔怔的坐著,眼睜睜的瞧著養女兒。

他倒不是因為伊娃的驚喜由此發傻,而是在為那個逝去的靈魂,曾經給予自己的愛情和信任感動。噢伊莎諾娃伊莎諾娃,你我隻是萍水相逢,逢場作戲,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幫助和信任我,這讓我太意外,太感概啦。

你知道,我隻是一個無家可歸的白俄。

我自己的生命和生活尚且毫無保證,卻把這樣重要的幫助和信任交給了我,我,我能對您說什麼好呢?

多麼深情和感恩的女人!

世道艱辛,旅途坎坷!我米沙唯有擔負起重托,才能回報您的信任和期望啊,盡管我除了渾身風塵,一無所有……米沙就這樣戲劇般的與自己的養女兒相逢了。

奇怪的是,這種相逢,在父女二人都像早已渴盼和前生約定似的。

父女倆一見深情,相互相依,誰也離不開誰了。

直到此時,米少才從伊娃嘴裏得知了伊莎諾娃的驟然變故。卻原來,世上之事,正所謂“沒有不透風的牆”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話說那個早已成了鬼魂的前帝俄陸軍總監米樂夫,和前帝俄副總參謀長米海夫,竟然是真正的隔房親兄弟。

不過,一向老奸狡詐,頗具心機的米樂夫,一開始就叮囑米海夫,在帝俄官場和任何人麵前,決不能透露二人的丁點關係。

在裙帶成風的帝俄官場,這簡直就是另類中的另類。

所以,頭腦簡單的米海夫,呆頭呆腦地問其兄長:“為什麼?”時,遭到了米樂夫的嘲笑和警告。

對於自己的這個親表哥,米海夫一向是佩服有加,羨慕有餘。

別的姑且不論。

光是自己以區區一介首都近衛師師長,在短短二三年間和眾多資曆戰功遠在自己之上的競爭中,居然一路風順的爬上了陸軍副總長寶座,就與米樂夫暗中的活動和推掇分不開的。

僅此一點,就足以令米海夫甘拜臣服。

豈有不從,不聽之理?

結果,時局的發展果真如米樂夫所料。沒出幾年,布爾什維克掌了權,二兄弟和眾多達官貴人和有錢人,一齊亡命外逃成了白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