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雅胥講完故事,目光寂寂望一眼窗外,窗外夜色微涼月光正好。也就是這個夢發生的第二年,她家裏就遭遇變故,父母雙亡,而她自己也被賣進宮中為奴。
眾宮女們隻是唏噓一陣,安慰樊雅胥不過就是一個離奇的夢境,不必太當真。但是在夢裏還見了一回美男子,算來還是不錯的。
樊雅胥連忙從衣服裏拉出套在脖子上的珍珠,爭執道:“真的不知夢,珍珠還在我手裏!”
珍珠上一段清涼的月光婉轉流暢,宮女們無人再理會樊雅胥的話,轉身拉過被子早早睡了。
不久,樊雅胥被派到冷宮打雜。冷宮裏的女人全是彰顯生活血淋淋現實的真實例子,衛國的女人尤為如此。
樊雅胥在去冷宮之前就有好心宮女告訴她,冷宮裏陰氣重,時常鬧鬼,聽說前朝王貴妃的冤魂還一直居住在裏麵,一到夜裏子時就出來鬧。平時都沒有宮人敢踏進那冷宮一步,宮裏的人也都是讓裏麵的女人自身自滅。如今怎的會讓她進去管理那些前朝今朝的失寵妃子?講到這裏,宮女不禁打了個寒顫,陰森森的看著樊雅胥:“雅胥,你這樣倒黴,該不會真的是和你十五歲做的那個夢有關吧?”
樊雅胥一聲不吭,帶著簡單的幾樣衣服住進了冷宮。她的一生,或許真的是因為十五歲的那場夢發生了改變。
樊雅胥在冷宮,一住就是三年。
三年期間,冷宮裏斷斷續續送來不少後宮失寵的嬪妃。那些女人在裏冷宮最多呆上兩個月,然後就是瘋的瘋,死的死。宮裏人手不夠,樊雅胥經常和一些小太監將那些斷氣的、僵硬冰冷的屍體搬出宮投進湖裏。
在這裏,樊雅胥看清了皇宮的冰冷無情,若想活得好,就必須往上爬,做皇帝身邊最親近的人。但是她能做什麼呢,沒有家世,沒有美貌,注定隻能在冷宮中老死。
就在樊雅胥十九歲那年的一個冬夜,這一天連下數日的大雪終於停了。莫城中一派銀裝素裹,漆黑的天邊細細勾勒出冰涼的冷月的輪廓,灑出清泠光輝。
樊雅胥穿著嫩綠色宮裝,做完事後正坐在冷宮裏假山上亭子裏的朱漆木欄上發呆。不久前送進來的年妃近日得了失心瘋,在房間裏唱了整整一日的歌也不知疲倦。這時還在咿呀哇呀,歌詞淩亂的聽不出意境。
樊雅胥眸似星子,遠遠望著黑夜的盡頭。也隻有在這樣淒冷、荒涼的夜裏,才會讓無可依,無可靠,無可歸的人格外想家。
在冷宮中活了三年,樊雅胥想出去看看,想去看看那個高高在上,主宰眾女人命運的男人。
但無論是回家,還是踏出冷宮,她都不能辦到。
她低聲常常歎了一口氣,山坡下瘋女人的歌聲越來越高亢。樊雅胥緩緩從衣領裏拉出珍珠做成的項鏈,放在指間反複摩挲。
樊雅胥想,這粒珍珠是神仙的眼淚,如果它能讓她離開冷宮,見到衛國皇帝就好了。
忽然,山坡下傳來失火的呼聲。樊雅胥回過神來,連忙將珍珠收好。
假山下年妃的房間已經被大火團團包圍,守夜的一兩個小太監拚了命地往外跑。
火勢迅猛,火舌迅速朝年妃左右的廂房蔓延,冷宮中頓時變成一片火海,混亂不堪。樊雅胥驚慌失措,撒腿就從假山的另一邊跑下去,拚命登上圍牆翻過去逃出了圍困她三年的冷宮。
樊雅胥趴在冷宮外小道上積了一尺厚的白雪上,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宮裏夜巡的侍衛整齊從她身邊跑過,開始救火。
冬季天氣幹燥,恰好這夜吹起了東北風,冷宮變成火海,沒有人可以靠近。夜間被鎖在房間裏的女人伏在門裏使勁將門搖得哐當作響,呼聲撕裂裂肺。
與冷宮裏的女人朝夕相處,如今眼見她們被大火活活燒死,聽見她們如此淒厲的呼救,樊雅胥心裏不是一般滋味,躺在雪地裏失聲大哭起來。
忽然耳邊響起一個寒冷鋒利的男聲:“你是誰?”
樊雅胥猛然一怔,她看見一雙金線繡花的龍紋金靴踩在雪地裏。不敢置信地緩慢抬起頭,她看見一個身披龍袍,頭戴冕旒的英俊男人。她對珍珠許的願,竟然實現了!
第一次見皇帝,樊雅胥忘記了應有的禮儀,她睜大眼睛天真無邪,結結巴巴道:“我、我是樊雅胥啊。”潛台詞好像是,皇帝,我是樊雅胥呀,難道你不記得我了?
皇帝身邊的總管太監厲聲大罵了一句:“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