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我早早醒來，山頂早晨薄霧清寒，我一個人孤零零坐在床上，青絲披散腰際，睡眼惺忪，這時南歌卻並不躺在我身邊。我低頭發現身上已經換了套幹淨雪白的中衣，身上還嚴嚴實實蓋著錦被。
隱約聽得房外有些聲響，我掀開被子，徒腳踩在冰涼涼的地板上輕輕往外走。止在門口處，我輕輕倚在門框上，看見南歌挽著袖子已經將我昨日身上的衣服洗好晾在了一截翠綠的竹竿上。
清晨涼風拂來，輕逸的裙擺在風中飄蕩，熹微晨光柔柔灑在潔淨清香的衣料上。南歌眉目俊朗，麵色沉浸，端著木盆穿梭在衣物間往我這邊走來。
我倚在門框靜靜看著這幅唯美的清晨山巔曬衣圖，南歌走過來見到我，怔了怔，笑著說：“弦兒，這麼早就醒了？”
我嘟著嘴，揉了揉眼睛：“南歌，餓了，做飯吧。”
南歌很自然地換一隻手端木盆，另一隻手牽著我，將我帶回屋中。
“弦兒，你先把床邊我給你準備好的幹淨衣服穿好，我一會兒就把飯燒好了。”
咿呀，還從沒想到我的南歌竟也具備這賢妻良母的優良品質。我甚是欣喜地點點頭，乖乖進屋換衣服。
我換好衣服，對著窗欞仔細洗過一遍臉後便到灶房裏找南歌。他正坐在灶前燒火，目光微斂，嚴肅認真。明亮的火光落在他俊美的臉上。我心神一動，呆呆望著他。有一刹那的恍惚，我與他好像回到了六萬年前。那一日他到上善棲尋我，為我做飯。此時此景，我仿佛隻要一閉上眼睛，舌尖上就散發出那日江央做出的飯菜香。但是又隱約覺得這記憶裏存著一絲一毫的誤差，這情景，我似乎在別處也經曆過，但總又道不清楚。隻覺一陣失落像打翻的冷茶，緩緩漫入心尖。
南歌抬頭對我微笑：“再等一等，就快好了。”
我默默地點頭，倚在門框上繼續看他。
那一日早晨，南歌為我煨了羊肉湯。他溫柔的為我幫湯吹涼，我送進嘴裏，眼淚在眼裏泛濫成海。天昏地暗，波濤洶湧，南歌緊張地問我：“弦兒，你怎了？！”
我頓了一陣，待情緒平穩些，淡淡笑道：“這湯的味道很熟悉。”
南歌放心地繼續低頭幫我吹湯，而我一直不敢告訴他，這湯的味道很熟悉。但不是江央的味道，卻是仙諸的味道。還記得那日從冥穀出來，在人間的客棧裏，他就是給我煨了這種滋味的羊肉湯。
突然，一股莫名的哀傷從心口上某個未知的破洞裏傾瀉而出，無邊無盡。鮮美的湯融在嘴裏，心裏卻是一碰觸便立馬崩潰的苦澀。那苦澀，好像包裹著一段被傷疤封存的往事，連著不知悲喜的記憶一直被埋藏在生命的某個陰暗角落裏。時間過了很久很久，那段故事積滿了灰塵，牽起蛛絲，傷疤變得堅硬黢黑，卻一直沒有等到人來將它記起。
南歌見我發呆，看了我許久，輕聲問：“弦兒，你怎麼了？身子不舒服麼？”
我怔了一怔，從方才的遐思中回過神，搖搖頭。我將手輕輕搭在南歌端著瓷碗的大手上，他的手溫暖結實。我看著他的眼睛，帶著幾分央求：“好南歌，不想喝湯了好不好，帶我去莫城玩吧。今日梅喪出嫁，莫城一定熱鬧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