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冬去春來,一年四季依然循環往複。天上人間,從那以後沒有誰尋到過仙諸與桃鳶的去處。
春風一夜之間悄然竄入重重城牆,人間周國境內的浮青山中千株桃樹在一夜之前相繼吐蕊,掩世繁華。浮青山本應山中樹木繁多而花兒稀少,山體終年蔥蘢清幽而以浮青命名,但不知是誰在過去一年光景裏在浮青山中栽上了千萬株桃樹,春風一過,便讓浮青山鍍上一片夭紅。
清晨,周國皇都的寬敞街道上行人寥寥,酒旗在寒風中翻飛起落。早起的路人輕輕甩著長袖,邊走邊議論道:“聽說浮青山上變成了一片桃花花海,我們什麼時候帶著妻兒過去賞賞?”
“浮青山?我昨年冬日的時候去過那裏,在山腳的竹橋邊遇著一個頭戴鬥笠,肩上扛著鐵鋤的年輕男人,那些桃樹好像都是他種下的。”
於是前往浮青山觀花的人絡繹不絕,但是沒有誰再見過那人口中的頭戴笠,肩扛鋤的年輕男人。
後來民間便流傳浮青山中來了一對桃花仙人,他們長居在浮青山中佑周國平安。不久,周王便下令封了浮青山,不準人再進山賞花。
浮青山南麵山坡麵向大海,終年陽光充足,溫暖濕潤。仙諸與桃鳶在桃林中建起一間草廬,在草廬外辟了一塊荒地當做菜圃。
清晨太陽剛剛升起時,天空籠在一層淡粉的霞光裏,山穀裏輕盈蕩著清寒刺麵的白霧。仙諸早起扛著鐵鋤到地裏鬆了土,待桃鳶醒來睡眼惺忪地扶著門框走出來時,仙諸已經從山下挑來了兩桶涼悠悠的河水。
桃鳶癡癡看著他從漸暖的朝陽裏走過來,竹製的扁擔在仙諸的肩頭上下晃動,木桶裏的水泛著清涼的波光。桃鳶幸福微笑著,待仙諸將水擔到地裏,她便走過去用衣袖為他擦去黏在額上的幾粒汗珠。
仙諸低頭看著桃鳶的細長的眉,眉梢處有一個極豔的桃花像是隨著春風綻放。他微笑道:“鳶兒,你說我們在這地裏種些什麼?”
桃鳶機靈地眨一眨眼:“南瓜、絲瓜,還可以種幾棵芹菜。”
仙諸緩緩點頭:“都依你。”仙諸看了一眼菜圃後的草廬,忽然眼前一亮,“鳶兒,你愛吃葡萄,我明日去尋一株葡萄苗回來種在家門口,等到來年盛夏的時候,紫色的葡萄就一串一串的躺在房頂上。”
桃鳶拍手說好。她彎腰拿起地上的瓜瓢,舀了一瓢水:“我來澆水。”
仙諸站在一旁默默看她。他們都將褲管挽得高高的,白淨的腳脫去布鞋後陷在泥裏。沒有了錦衣玉食的生活,他們卻感受到無與倫比的幸福。
撒在地裏的種子不久便長出了嫩苗,嬌嫩的南瓜苗伏在地裏,幾片小葉兒還縮成卷。
自從桃鳶有了身孕過後就變得嗜睡起來,這一日她醒來時已經日過正午。茅屋外天空陰沉沉的,略微飄著幾絲小雨。
仙諸在山裏伐了幾根翠竹回來,這時候正在屋簷下認真做著一隻小巧玲瓏的搖籃。
桃鳶靜悄悄踱到仙諸後麵,突然拍他的背,咯咯的歡快笑起來。
仙諸回頭看他,靈澈的眼眸裏帶著柔光:“都是要做娘親的人了,還是這樣頑皮。”
桃鳶把手放在肚子上摸了一圈兒,吐吐舌頭,鬼靈精怪道:“早飯做好了麼,好餓的呢。”
仙諸笑起來:“你抬頭看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還在惦記著你的早飯。”
桃鳶將頭一揚,隨即帶著哭腔道:“孩子呀,你快看看你這個沒有良心的父君,你還沒有出世他便開始虐待我們娘兩兒了。”
仙諸坐在竹凳上哭笑不得,於是從灶上的大鐵鍋裏取出一碗用野菜煨的白米粥。
“先用這碗粥墊墊肚子,為夫帶你出去賞落花釣鱖魚。”
桃鳶抬頭望了望天,皺起了眉頭:“看天就要落大雨了。”
仙諸淡淡一笑,又從門後取出一頂嶄新的鬥笠:“為夫早上幫你編了一定好看的竹笠。”
桃鳶努努嘴:“不害臊。”
仙諸言語一向不多,隻是淡淡微笑。他又取出兩件蓑衣,便拉起桃鳶的手帶她往外走。桃鳶定在原地不動,仙諸回頭擔心地看著她:“鳶兒,你怎麼了?哪裏不舒服麼?”
桃鳶隻是笑著,搖搖頭,再搖搖頭。最後不禁地又大笑得發出咯咯聲。
仙諸愈加擔心起來,兩道棱角分明的俊眉深深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