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玉碎(1 / 3)

一連很多天,紀廷下班後都不急於回到家中,有時他會在醫院待到很晚,有時會把車隨便開到一處地方一個人待著,有時會到跟劉季林去過幾次的PUB坐到午夜,就像現在。因為很清楚自己的酒量,所以他並不點酒,他從不在陌生的人麵前放縱,即使有這黑夜作掩護。隻是不停地抽煙,一支接一支,不過三個小時,麵前的煙灰缸裏盡是淩亂的煙頭,滿場的歡快狂野,沒關係,他隻是想一個人。當然也有上來搭訕的,女的居多,男的也有,無一例外地說,“一起喝一杯嗎,為什麼一個人?”他婉拒,然後也問自己,為什麼我一個人?

劉季林坐到他身邊的時候,他把煙從嘴邊拿下,低低地笑了。

“笑什麼?”此刻的劉季林卻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我在想,你們到底誰會先找過來,果然是你。”

劉季林一把將他的煙奪下,狠狠扔到腳下,“你他媽的你們究竟想怎麼樣,你也是這個樣子,止怡也是這個樣子,非把人逼瘋不可嗎?”

紀廷已經聽說,那天止怡拒絕他送她回去之後,很快大病了一場,她身體本來就不好,積鬱之下茶飯難進更是虛弱,送到醫院也隻能吊吊點滴,出院後回家靜養,一直纏綿病榻。她對外都稱清晨出去散步著了涼,可紀廷知道,她的病更多的是源於傷心。

他單手托腮,認真地看著劉季林,“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辦?”

“操,這算什麼事?”劉季林煩亂地撥了撥頭發,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紀廷的笑中有苦澀,“沒有人必須為另外一個人的感情埋單,即使那個人親如止怡——也不行。”

“她都這樣了,你就當可憐她也不行?”劉季林低聲咆哮。

“那誰可憐我,誰可憐你?”紀廷看著自己多年的好友,為什麼愛著的人都卑微?

“我不像你們想那麼多,我隻知道愛一個人應該讓她快樂,也讓自己快樂。可是你呢?你明明在死等著顧止安,為什麼連承認都不敢!你就等吧,等到死你也等不到她!她現在過得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人家年輕漂亮,有名有利,多少有錢老板公子哥兒圍著她轉,她對你有半點留戀的話,就不會連家門口的畫展都臨時取消!”

紀廷假裝聽不到他的話,可垂在腿邊的手卻無助地收緊又放開,他知道劉季林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這段時間,他在雜誌、網絡各種媒體上找尋著她的每一個行蹤,了解得越多,他的顧止安就離他越遠,從小就是這樣,他隻能遠遠地看著她斑斕絢爛的世界,現在的她越飛越高,連麵孔都已模糊。原本以為她會回來,誰知畫展舉辦的日子在望,連展票都已售出大半,她的代理商卻單方麵宣布取消在家鄉的展出,沒有原因,沒有解釋,隻說明願意承擔所有的違約費用,畫展的最後一站將設在G市這一南方最大的都市。

什麼都變了,隻有她骨子裏的任性妄為沒變。

好不容易道別了劉季林,紀廷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四點,他洗掉了一身的煙酒氣息,躺回床上,清醒得可怕,於是索性起身,認真整理自己的東西,卻忽然發現,最最重要的物件卻遍尋不見,他停下來想了一會,確定自己不會將它忘記在某個地方——他從來就是個謹慎的人,何況是看得如此重要的東西,於是隻得埋頭苦找,翻遍每一個它可能出現的地方。

隨著開關的輕響,他房間的燈驟然亮起,這讓習慣了黑暗的他一時無法適應的半遮住眼睛,在刺眼的光線中,他看到披著睡衣的媽媽站在房門口,隨後慢慢走過來的還有紀培文。

“這麼晚了,找什麼呢?”淩晨的涼意讓徐淑雲咳了兩聲,她揉著自己的額角輕聲問兒子。

“我吵著你們了?不好意思,爸,媽,我有一份重要的病人資料一時間找不著,我會注意輕一些,你們回去睡吧。”

他說完繼續手上的動作,過了幾秒,發現父母依舊靜靜地站在門口看著他,沒有回房的意思。

他低頭想了一會,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與門口的二老視線相對,沒有人說話,那是彼此了然而不願訴之於口的沉默。

最後是徐淑雲打破了這尷尬,“紀廷,你找的是這個吧?”她從睡衣的大口袋裏掏出一張機票,神情疲憊。

一直俯身翻找抽屜的紀廷慢慢直起腰來,用一種完全陌生的眼神看著門口的二老,過了一會,他笑了笑,上前幾步,“原來在這裏,媽,麻煩您把它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