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0月19日晴星期六
小春走後,我感情受到很大的打擊,我和父母分居了。房子是父母老早替我買的,我過著單身的生活,也找到了一份工作(是我自己在招聘會上找的),我不想靠父母,也不想靠關係,我要過自己的生活。
我在一家印刷廠作客戶主管,這是我在離開父母之後所做的第一種工作。所謂的"客戶主管"不過就是個騎著自行車兜攬業務的小角色,風裏來,雨裏去地取送客戶需要印製的辦公用品。當然,做為客戶主管首先要和客戶搞好關係,業務量大了可以多掙一些獎金。但是,即便跑斷了腿,每個月的工資獎金統統算到一起也隻不過是一千多塊錢!太慘了,勉勉強強買一身休閑裝。
我的業務範圍是負責東二環路以東地區,這是北京城最壯觀的地帶。以國貿大廈為中心,向北是成堆的豪華飯店和威風凜然的使館區,向西則是北京最燦爛、最豪華的建國門大街。現代京都新麵貌在這方圓幾平方公裏得到了最為完整準確的詮釋,一個新型中央商務區在迅速崛起。有人說不久的將來,這裏就會和東京的新宿、巴黎的拉德紡斯一樣繁榮和現代。我每天騎車穿梭於賽特大廈、京廣中心,以及數不清的樓宇之間,內心深處湧動著一個念頭,我想做大廈的主人。
其實,我完全不必這樣辛苦,憑自己的外語水平和不算太俗的小模樣也可以坐在某個公司門口當一名花瓶一樣的前台接待小姐。淡妝上崗,用很溫柔,很嬌媚的聲音接電話,下班時也可以目不斜視地伸手要的士,冒充一把年薪6位數的純正白領。但是,我不想那樣,我就是要在前台小姐們鄙薄的目光中接受精神磨練,她們越是不肯接受自己,我偏偏要登門拜訪,想辦法要她們接受。征服她們是拓展業務時必要邁過的第一道門檻。
在一次偶然的事件中,我認識了胡雲。
胡雲是一家規模很大的外資公司管家部部長。但他這個部長隻有一個女兵。女兵是我上高中時的同學。女兵是在一次"人才交流中心"舉辦的洽談會上被胡雲所在公司物色。其實,管家部就是管理公司後勤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因為印名片,女兵把我推薦給部長胡雲。
由於有了業務關係,我與胡雲逐漸熟識起來。
今天晚上,胡雲打我手機,要我和他一起去參加他們公司的晚會,其實,我並不喜歡也不習慣於太熱鬧,然而我卻在寂寞的節日中得到了一份尋覓已久的禮物。
晚會是在建國門立交橋南的一家飯店舉辦。出門前,我特別將自己精雕細刻了一番。我知道自己身材勻稱而飽滿,皮膚細膩,渾身上下有一種青春四溢的性感美。果然,我注意到從吃自助餐那一刻起就有很多年輕男人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聚攏,也許,他們在猜測我是胡雲帶來的女朋友。那會兒,我誇張地說笑,小心地喝酒,心裏卻有一種奇怪的情緒在翻湧。
我從胡雲邀請自己參加他們公司舉辦的晚會就知道他沒有女朋友,否則叫我幹嘛。而他又不想浪費允許帶一個人的機會,便借此假仁假義地給了我一個支持他工作的回報。
晚會散場後,胡雲說去蹦迪。他說這話時,眼光飛快地掠過我的臉。我一步蹦到他前邊嚷道:"算我一個!"
"出發!"我們幾個人歡蹦亂跳擠進一輛出租汽車奔到三裏屯。我在北京生活了20多年,卻始終搞不明白北京人為什麼把非常火爆的地點叫做"村或屯"。比方說暴發戶聚集的亞運村,科學家成堆的中關村,富豪們雲集的華僑村,還有三裏屯的酒吧一條街在全世界都有名,是一個各界人士都光顧的去處,卻偏偏叫做"屯",土得掉渣兒。後來,我估計這就是北京人在耍貧嘴,玩幽默,讓火爆熱鬧以低姿態出現。
我們一連轉了好幾家有迪廳的酒吧都是爆滿。最後,好不容易才擠進工人體育場西邊的一家迪廳。沒說的,開跳,不知是受到剛才情緒的影響還是領舞小姐的鼓動,我隻覺得曾經在舞蹈訓練班接受過一年專業訓練的身體在不由自主地騷動。領舞的小姐身材很好,但過於清瘦使得胸部幹癟,毫無性感。她在紅藍兩色燈光的追逐下煽情地扭動筷子般的肢體,旋轉時裙子的下擺放肆地張開。我邊跳邊快速向燈光靠近,內心裏升騰起壓倒一切的念頭。操縱舞場情緒的DJ好像注意到了我不俗的舞姿,給了一段舒緩的民樂。30秒後,黃白色的燈光便照在了我充滿欲望的身體上,暖暖的像冬天的太陽,我成了舞場的主角。我聽到口哨聲、叫好聲、跺腳聲響成一片,便在樂聲終止時優雅地鞠躬致謝,見好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