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讓她看見星象圖?她又為何如此驚恐?她手上的星象圖,是誰畫上去的?層層謎題,鋪展開來,此刻,誰的心最痛?
二零零七年五月,畢業前一個月,南京醫藥大學女生宿舍四樓。
整個宿舍樓陰沉沉的,一片死寂。月光透過梧桐葉的樹枝兒,斑駁斜射,飄逸而來,灑落在樓道裏,給暗夜留下了一絲懸念和神秘。
南京的初夏已經很熱了,蚊子在黑夜中舞動著瘋狂的翅膀,飛來飛去的,在高空中盤旋。403室的女生們,一個個穿著花睡衣,酣態可掬。她們的睡姿五花八門,有的橫著身體,像隻螃蟹張牙舞爪;有的趴著身體,像隻可愛乖巧的小豬;有的仰著身體,像隻慵懶閑散的小花貓。
這些女生,全部帶著兒童時期養成的生活習慣,在自己的單人床上,恣意地橫行霸道。
靠近窗邊的床位是劉幻琳的,她是安徽馬鞍山人,今年剛滿二十三歲。她的身材高挑,胖瘦均勻,身高偏中上,皮膚微黑,性格比較粗獷,是一個直爽的人。
自從十八歲那年高考離開家鄉,劉幻琳已經在南京醫藥大學生活了五年。五年來,她已經把宿舍當成了自己的家,把這裏的五位同學當成了自己的親姐妹。
五年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還有一個月,劉幻琳就要大學畢業了。昨天,是她的生日,宿舍裏的五個死黨一起為她慶生。她們在學校附近的飯店裏,弄了一個小型飯局,大家喝了很多幹紅,一直鬧到晚上十點,幾個人才回宿舍,又繼續鬧了一陣子,再各自上床睡覺。
劉幻琳睡覺一向很沉,經常是倒下就睡,一覺睡到天亮。也許是昨天晚上幹紅喝得太多的緣故,夜裏十二點,她起來小解過一次。現在,是淩晨三點,睡夢中的她,再次被一陣悄然襲來的尿意憋醒了。
朦朧中,劉幻琳從上鋪爬了下來。月光跟隨著她,漸漸移到地麵上。她穿上塑料拖鞋後,一時沒有站穩,身體俯衝下去,倒向睡在下鋪的陳曉芸身上。
“誰呀,那麼晚了,想壓死我啊?” 陳曉芸閉著眼睛,含糊地咕嚕了一句。
“是我,對不起,尿急。” 劉幻琳迷細著眼睛,轉身往門外摸去。
陳曉芸翻了一個身,接著睡去了。夜,很快恢複了死一般的寧靜。劉幻琳穿著一件連體粉紅色睡裙,獨自往廁所的方向走去。
廁所在走廊的盡頭,離女生宿舍不遠,最快一分鍾時間也就到了。走廊黑洞洞的,沒有一絲燈光,陰森而恐怖,帶著黑夜的寂靜和無聲。
劉幻琳腳底的拖鞋聲,在空曠的走廊裏一直回蕩著,聲聲脆響,仿佛黑夜裏的一串串清脆的響鈴聲,不斷地敲打著地麵。劉幻琳實在太瞌睡了,此刻,她什麼聲音也沒有聽見,隻是機械地往前走著。
劉幻琳感覺腳下的路,一直在延伸著,直到走廊的盡頭。最後,她的雙腳終於停留在廁所門口。廁所的門關著,劉幻琳的眼睛並沒有完全睜開,她一直處在迷蒙中,整個人也是半清醒的狀態。因為尿急,膀胱滿盈,她推開廁所門,直接上了蹲坑,提上睡衣裙,拉下內褲就開始撒尿。
突然間,“梭梭”兩聲,一個不明物體,帶著一陣風聲,從劉幻琳的頭頂上飛躍而過。劉幻琳本能地“啊”了一聲,頓時,尿意全無。她抬起頭,睜大眼睛,驚恐地向頭頂望去。
頭頂上,是一張橫空飛來的星象圖,直插在飛鏢上麵,經過一道美麗的弧線後,穩穩地落在廁所的門上。劉幻琳驚詫萬分,瞪著雙眼,提起內褲,猛地從坑位上站了起來。褲襠裏,是滴答的尿液,像無盡的泉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
“圖、圖、星象圖……” 劉幻琳語無倫次,踉踉蹌蹌地衝出廁所門外。
廁所門外,沒有半個人影。劉幻琳驚恐萬狀,在黑暗中,獨自摸索著回到了403室。
403室一片死寂,六張床鋪,五張全部睡滿了人。
“圖、圖、我看見了那張星象圖……”劉幻琳一口一個“圖”字,聲音充滿了恐懼,接著,她的雙腿一軟,整個人重重地癱倒在陳曉芸的床邊。
“劉幻琳……” 黑暗中,陳曉芸猛然聽見動靜,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與此同時,其他四張床鋪上的人,全部從睡夢中驚醒。
這時,不知道誰叫了一聲:“快開燈,看看什麼情況?”
很快地,宿舍的燈拉開了,所有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劉幻琳像一攤爛泥,流著眼淚,坐在地上。
“怎麼了?” 對麵下鋪的黃欣茹從床上跳了下來,奔到劉幻琳的麵前,拉著她的睡衣,焦急地問。
“圖,圖……” 劉幻琳一邊說,一邊莫名其妙地哭泣。
“什麼圖,你把話說清楚了!” 黃欣茹把劉幻琳從地上拉了起來。
“圖,廁所裏的星象圖……” 劉幻琳說完,終於放聲大哭起來。
“星象圖?”陳曉芸坐在床上,看著劉幻琳,疑惑不解。
“廁所裏哪來的星象圖?劉幻琳,你是不是看花眼了?你不會是給昨天晚上的幹紅澆糊塗了吧?” 黃欣茹越來越不明白。
“我沒有看錯,是一張星象圖,和解剖教研室那具男屍手腕上的星象圖一模一樣。” 劉幻琳心有餘悸,雙眼充滿了驚恐。
“什麼,你說什麼?劉幻琳,你不會是做夢吧?男屍手腕上的星象圖,怎麼會無緣無故地飛到廁所裏去呢?我不相信!” 黃欣茹說什麼也不相信劉幻琳的話。
“我是說,廁所裏的圖,和男屍手腕上的圖形一樣,不信的話,你們去廁所門上看看就知道了。” 劉幻琳說完,有氣無力地倒在陳曉芸的床上。
“真有這樣的事?陳曉芸,我們一起去廁所看看。”黃欣茹說到做到。
“好,去看看再說。劉幻琳,你沒事吧。你先躺在我的床上,一會兒回來,我去你的上鋪睡好了。” 陳曉芸說完,把被子蓋在劉幻琳的身上,轉身下了床。
五個女生,一陣風似的跑出403宿舍,身後,空蕩蕩的一片。
宿舍裏,隻剩下劉幻琳一個人,她越想越怕,最後,把被子全部蒙在自己的頭上。走廊裏,五個女生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她們不約而同地往廁所的方向走去。
黃欣茹是內蒙古阿爾山人,天生的急性子,想什麼就會做什麼,從來不考慮後果。她的個子不高,隻有一米五八,在幾個女生裏,充其量也就排在中下等位置。她唯一的優點是皮膚白淨,頭發黑,眉毛濃,嘴唇薄,帶著山裏人特有的那種豪爽氣質。
黃欣茹走在最前麵,大大咧咧的,不修邊幅。陳曉芸跟在後麵,心裏疑惑重重。不到一分鍾,五個女生全部到了廁所,遠遠地站在門口看著。
廁所門和平時一樣,是關閉的。門頭很幹淨,上麵什麼東西也沒有,甚至找不到一個髒的手印。五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全部愣在那裏。
“我說劉幻琳今天一定是中邪了,你們看,星象圖在哪裏?門前,門後,門前門後都沒有啊?” 黃欣茹指著廁所門,大聲說。
“是啊,我看也是,劉幻琳一定是昨天晚上喝高了,出現幻覺,思維功能嚴重紊亂中。” 陳曉芸膽子比較小,遠遠地站著。
“怎麼沒有圖啊,真是的,什麼也沒有,看來劉幻琳是騙我們的。”另外幾個女生走進廁所,東張西望一陣,接著開始嘻嘻哈哈地大笑起來。
“安靜點,不要吵醒其他宿舍的人。走,我們回去吧。” 黃欣茹一邊說,一邊勸大家回宿舍。
五雙拖鞋,同時在地麵移動著,聲音響徹在走廊裏,像一首黑夜的交響曲,越傳越遠。回到宿舍後,黃欣茹一眼看見劉幻琳,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劉幻琳已經回到上鋪,瞪著一雙驚恐萬狀的眼睛,呆呆地盯著天花板,宛如木頭人一樣。
“劉幻琳,你剛才真的看清楚了嗎?廁所裏什麼也沒有啊?更不要說那張星象圖了?” 陳曉芸回到自己的床上,望著上鋪的劉幻琳說。
“千真萬確,我清清楚楚地看見了,不會錯的。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的話?我現在真的好怕!” 劉幻琳說完,又哭了起來。
“好了,不要哭了,那圖又不會把你吃了,怕什麼?” 黃欣茹坐在自己的床上,斜著眼睛,看著劉幻琳。
劉幻琳滿麵淚花,一臉的恐懼表情。她的眼睛已經哭腫了。剛才廁所的一幕仍然曆曆在目,驚起她內心的波濤漣漪。
“我不明白,那圖為什麼偏偏衝著我一個人來?” 劉幻琳一邊說,一邊哭,聲音越來越嘶啞。
所有的人,都自覺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再也沒有說一句話。她們什麼也沒有看見,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隻能任揪心的哭泣聲,從劉幻琳的那個角落裏傳來。
每個人都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既不能肯定星象圖的真,也不能否定星象圖的假。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過,讓所有人疑惑的是,劉幻琳的表情那麼絕望,那麼傷心,一切似乎又不可能是裝出來的。
“關燈睡覺,明天再說。”不知道誰說了一句,燈很快被拉滅了,宿舍恢複到死一般的寂靜中。
次日清晨,403室所有的女生全部起床了,隻有劉幻琳還沉沉地睡著。每個人的下床動作都很輕,很自覺,仿佛怕驚動劉幻琳的美夢似的。
403室的女生們,在一起共同生活了五年,她們之間已經形成了一種默契。這種默契就和一個家庭裏的所有成員一樣,隻要一個人病了,不舒服了,或者遭遇意外了,其他的人都會給予充分的理解,盡量不去打擾她,給她一個安靜的環境,還她一個自由呼吸的空間,直到一切重新歸於平靜。
本來,昨天晚上幾個女生已經相約好了,趁著畢業前夕到東郊風景區中山陵好好玩一玩,拍些照片,做個紀念。畢竟大家在南京讀書生活了五年,畢業後,各自勞燕分飛,就是見麵,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現在,突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讓所有的人措手不及,大家玩的心情顯然被破壞了。去大食堂吃早飯的時候,陳曉芸一直悶悶不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