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翼風回答,停了片刻,又說:“是我教她的。”
穆天笑笑,“果然如此。”轉身走下台階。
“喂,”羅離跟著他,“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挑對手你也得看看仔細啊,幹嘛拿腳踢釘板,是吧?”
咦?居然沒反應,隨便他說。
羅離沒勁了,他平時挖苦別人,都是對手挑起來的,像現在這樣,對手光挨不還手,那有什麼意思?落井下石,說說容易,不是什麼人都做得出來的。
但是他沒辦法理直氣壯地說,好,你不理我,得,我也不理你了。他看見穆天的眼神,這人平時最擅長藏起自己的表情,可是現在卻清清楚楚地表露,那裏麵的痛苦,那麼深入骨髓的痛苦,讓看見的人都覺得不堪重負。
這家夥怎麼忽然就開始玩認真的?羅離想不通。
“我說,好容易來這裏,去玩玩兒吧,你不是有好多朋友?做包子的,做餅的……”開開玩笑,頂多發個飆扁人,砰砰,發泄完,好了。
穆天猛地收住腳,從齒縫裏扔出幾個字:“你懂個屁!”然後更快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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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個屁。
那豈是玩笑就能抹去的事情。
穆天一直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往哪裏去,隻是一直地往前。越走越快,風呼呼地從耳畔過去,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稍稍地緩解胸口的窒息,那感覺像大石頭一樣死死地抵在胸口,沒辦法呼吸,憋悶得讓人想要把胸口撕裂算了。
裝吧,裝吧,他拚命跟自己說,已經裝到現在了,為什麼不繼續裝下去?裝下去也不會死。
不會死,但是比死還要難受。
從在青丘,猝不及防間,瞥見那雪蓮一般素淨的身影,心底裏就有什麼開始崩潰了。
用全副的力氣生生地造了一道堤防出來,壓著,已經壓了這麼久,以為早已經壓住了,卻原來這堤防這樣脆弱,輕易間潰不成軍。
但是不能垮,不,不能就這樣垮掉。到這裏來,不是為了垮在這裏的。
穆天停下來。
全身的力氣忽然也就在這同一瞬間消失,方才逼得他狂奔,仿佛可以奔到天盡頭的氣力一下子無影無蹤,連繼續支撐起身子都做不到。
他靠著一棵樹,慢慢地滑落到草地上。
胳膊擱在膝蓋上,臉埋進臂彎中。
但是那個素淨的身影,還是避無可避地在眼前,那原本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無論用什麼辦法,都不可能割裂出去。他唯一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再把它藏起來,就像用布裹起的錐子,尖遲早還會刺出來,隻能顧著眼前,不是那麼銳利,就還能夠忍受。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有人輕拍他的肩膀。
抬起頭,見羅離站在麵前,腳邊放著一壇酒,臂彎裏還抱著一壇。
“這裏的人還真是客氣,我一問有沒有酒,他們就搬了十幾壇出來,可惜,我隻有兩隻手。”羅離坐下來,拍開泥封,聞了聞。
“好酒!”
然後他便喝酒,也不再說什麼。
穆天默然良久,伸手端過另一壇酒,大口大口地灌下去。
那酒甚烈,到了腹中像火燒一般,燙得發疼,倒正是他要的感覺。多喝了一陣,腹中漸漸清涼了一些,奇怪的是,那股子難受勁仿佛也被酒衝去了不少。久了,口舌間也嚐出了香氣。
“這龍涎果釀的酒,大概也隻有這裏能嚐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