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急速運動之中是很難看清身邊的東西的,尤其是從高空中***的時候,強烈的失重感會讓人因為恐懼心跳而忽視身邊的一切。

哪怕是人的動態視力再好,恐怕也隻來得及瞥一眼。

於是,某種掛在顯眼的地方而且在陽光下能反光的東西就很容易被那一眼給捕捉到。

當然,並不一定會被人看到,這隻是一種預防措施而已。

看不到無所謂,看到了能嫁禍他人那是最好。

顯然他和讓都上了這個當!

可惡!

明明知道艾倫身邊有人不懷好意他還偏偏放了艾倫一個人行動!

如果不是因為太自信而把一切都想當然——

如果不是因為時間緊迫他太急躁失去了理智昏了頭——

………………

夜晚的露水很重,沉沉地壓在垂下來的綠葉上,打濕了黑夜中的枝頭。

終於有剛生出不久的嫩芽承受不住水滴的重壓,一個彎曲,在綠葉上醞釀了許久的露珠就順著脈絡葉尖自夜空中滴落而下。

極其輕微的啪的一聲輕響。

在夜空中閃過一道直線微光的露水滴落在少年的頰上,那冰涼的感觸讓少年細長的睫毛微微動了動。

少年緩緩睜開的眼在黑暗中透出嫩芽一般的嫩綠的色調。

恢複了神智的艾倫晃了晃還有些昏昏沉沉的頭,突然又有一滴露水打在他的眼角,冰冷的水滴刺激得他的睫毛瞬間一抖,他的目光在剛醒來的時候還帶著幾分恍惚,這一刻立刻就清醒了過來。

原本軟軟地彎著的膝蓋站直起來,艾倫動了動身體,肩膀上傳來的一陣麻痛感讓他下意識側頭看去。

極粗的麻繩牢牢地綁住他的手腕,將他的兩隻手臂分開吊在兩邊***的樹杈上。

剛才他昏迷的時候,就是靠著這兩根綁著他手腕的粗繩拉住,將他的身體保持著站直的姿勢。所以醒來的時候他那一直被向上扯著的肩膀才會發麻疼痛,而被粗糙的麻繩扯住的手腕上也被勒出了不輕的淤痕。

現在他醒了過來,自然是自己站直了身體,不需要再靠繩子吊著身體。可是那粗繩本來就繃得很緊,哪怕是他自己站著,手腕仍舊是被高高地扯在空中動彈不得。

醒來後發覺自己被綁著的少年臉上雖然帶著幾分疑惑,但是並未露出絲毫驚慌的神色。

當發現自己的手依然被吊著動彈不得的時候,他轉了轉頭,碧綠色的瞳孔冷靜地打量著四周。

大概已經是半夜時分,厚重的雲層擋住了彎月,大地上一片漆黑。

這裏想必是深山的深處,僻靜得荒無人煙。

夜晚的風自這座茂密黑暗的森林裏呼嘯而過,***的樹冠晃動著發出呼呼的響聲,在寂靜的黑夜裏顯得異常刺耳。

嗒一聲輕響,凝聚著夜晚的寒意的露水又滴落在正在環顧四周的少年的頭上,很快染濕了少年貼在頰邊的淺黑色的發絲,連帶著將寒意浸透了少年溫熱的肌膚。

有人從樹上跳了下來。

長靴踩踏在泥土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那一頭淺色的亞麻色長發在黑暗中飛揚出柔軟的弧度。

腰側機動裝置的金屬匣隨著蘭特的動作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落地的亞麻色長發少年抬起頭注視著艾倫,冰冷目光帶著像是浸透艾倫肌膚的露水的寒意。

艾倫回視著那冰冷的目光。

兩個少年都沒有說話,一時間隻能聽見風聲嚦嚦地掠過高空的響聲。

“所以說,砍斷我機動裝置鋼索的人是你?”

對視半晌之後,艾倫開了口。

綠瞳的少年看著不久前還是關係友好的同期生的亞麻色長發的少年,臉上的神色異常的冷靜。

或許是對艾倫此刻的冷靜覺得詫異,蘭特挑了挑細眉。

“是我。”

他很坦率地承認了。

目光在那個被他綁住的艾倫身上打著轉,蘭特的瞳孔微微縮了一縮。

此刻的艾倫所表露出的和他認知中那個衝動魯莽的少年完全不一樣的冷靜,讓想要看到艾倫驚慌失措神色的蘭特隱隱有些不愉快。

他盯著艾倫的眼中泛出毒蛇一般滲出毒液的陰冷微光。

這個從溫室裏出來的家夥明明應該露出和以前一樣愚蠢而又慌張的表情!

明明隻是一個和他一樣的孤兒勤務兵,卻偏偏能被周圍的人當做溫室中的花朵悉心地嗬護***愛——

尤其是那位利威爾兵士長!憑什麼——

“艾倫,既然都已經摔下去了,你還活著回來做什麼?”

“蘭特。”

沉默了一下的艾倫再一次呼喚他的同期生的名字,他碧綠色的瞳孔深處已經滲出隱隱的怒意,但是他說的話依然很冷靜。

“我不記得我有得罪你。”

“啊啊……不可能記得的啊。”

亞麻色長發的少年回答,那張較於常人更為俊秀的臉麵無表情,冷冷地看不出絲毫表情。

“就你的腦子而言,大概也就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是在訓練兵團吧。”

難道不是嗎?

艾倫想這麼問,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因為哪怕是一貫情商不高的他也察覺到了蘭特話中濃濃的諷刺意味。

或許是本來就沒想過得到艾倫的回答,蘭特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在那之前我們就已經見過一次了啊,艾倫。”

亞麻色長發的少年露出了笑容,黑暗中他綻放的笑容讓他俊秀的麵容漂亮得就像是在發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