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利威爾啊,你從哪裏看出來艾倫到叛逆期了?”
調查兵團的分隊長攀著沙發扶手從地上爬了起來,一手扶了扶歪掉的眼鏡,一臉古怪地看著她的同僚。
“……總覺得最近那個小鬼一直在反抗我。”
“喂喂,你這麼說艾倫可是會哭的,他在你麵前總是聽話得很啊。”
韓吉手一撐沙發扶手,一個翻身,一屁股陷進了柔軟的沙發上。
剛才還吃了一驚的她似乎已經恢複了以往憊懶的神色,渾身沒個正形地翹起二郎腿靠在沙發上,哧哧地笑著說,“說實話,我還真想知道誰有那麼大膽子不聽你的話。”
“你也別老把我當成萬能的谘詢者,畢竟我們年紀也差不了多少,你就算這麼問我,我也未必比你知道得多。”
分隊長搔了搔她那一頭亂糟糟的鳥巢頭,撩起來的腿在空中晃蕩了一下。
“我頂多也就能給你提個醒,就算艾倫向來個性遲鈍神經大條,但是他怎麼都還隻是個十二歲的小鬼而已。”
她笑眯眯地抬起手衝利威爾搖了搖手指。
“小孩子的心靈可都是敏感而又纖細的啊~~”
“嘁。”
“既然都開口問了,就別露出嫌麻煩的表情。”
收回衝著剛才一臉嫌麻煩的嘖了一聲的兵士長搖晃的手指,韓吉雙手往腦後一抱,繼續晃動著懸空的那隻腿,晃了兩下之後就放了下來。
“如果真的覺得麻煩的話,那就裝作沒看到由他去折騰好了,但是如果想要了解小鬼為什麼到了叛逆期,那就用你的腦子好好想一想吧~~”
“我說過了,我可以給你提個醒。”
韓吉一手按在身前的桌幾站起身來,寬大的鏡框從她鼻梁上微微地滑了下來。
“雖然原因我不是很清楚,不過按照最近發生的那些事情來猜測的話……我想艾倫應該不是什麼叛逆期,隻是單純地感到【不安】而已。”
“大概是某個人的提醒讓他隱約察覺到了,有些東西並不屬於他,甚至有可能隨時會消失,所以他才無意識中為了【自我保護】而主動疏遠你。”
“……什麼意思?”
利威爾皺起眉來。
已經走到門口打開了半扇門的韓吉分隊長停下腳步,揚起的發從她的頰邊輕飄飄地掠過。
她回過頭看著辦公桌後的同僚,細長的手指抬起來,輕輕地點了點她自己的頭。
“自己去想如何。”
韓吉說,那張似笑非笑的可惡的臉讓利威爾有種想要一腳踹上去的衝動。
***
外麵的細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雖然不大,卻是將窗外的世界遮得朦朦朧朧的。
薄薄的水汽如一縷乳白色的煙纏繞繚繞在枝頭,整個大地似乎都在此刻蒙上一層霧色的輕紗。
細雨敲打著窗台發出沙沙的輕響,帶著涼意的雨水氣息從縫隙裏透過來,帶著外麵綠葉夾雜著泥土的芬芳。
透過濕漉漉的窗戶向外麵看去,小小的窗子裏那個被霧氣籠罩的偌大世界若隱若現的看不清楚,卻反而別致地給人一種恍惚的美感。
宿舍裏非常安靜,因為今天是訓練兵們難得的放假日,所以一幫小崽子們簡直就像是一群脫了韁的野馬,哪怕今天還下著雨,也阻擋不住這群小家夥衝向外麵的腳步。
艾倫本來是打算今天繼續訓練的,結果睡了一晚早上起來還是會打噴嚏,再加上外麵又下起雨來了,他的兩個好友自然都不肯答應放他出去,更是強行把他壓在床上讓他繼續休息。
雖然三笠他們是打算留在房間裏陪他的,但是不想影響好友難得的假日,艾倫最後還是以‘你們不外出誰幫我帶日用品和吃的東西回來’為借口死活將他們兩個人推了出去。
…………
一縷細小的微風從窗戶的縫隙裏滲進來,帶著一絲涼意掠過窗邊少年淺黑色的發絲。
艾倫坐在床上,白色的毯子將他的下半身蓋住,他微微彎著身體,雙手抱著被毯子蓋著的曲起的雙膝。
因為沒有陽光,所以少年訓練兵的宿舍此刻的光線極為暗淡。
艾倫低著頭,或許是因為宿舍太安靜了,所以一貫活躍的他此刻也顯得沒什麼精神。長長的淺黑色額發散落在白毯上,落下的陰影將他大半的頰掩住,讓人看不出他臉上的神色。
還不夠。
少年放在膝蓋上的手無意識中抓緊了蓋在腿上的白毯,讓那平坦的被麵整個兒皺了起來。
現在還遠遠不夠。
艾倫的唇緊緊地抿著,帶著幾分倔強的意味,卻不知為何隱隱泄出一絲不安的痕跡。
如果不能盡快變強的話,總有一天——
叩叩。
清脆的敲門聲突兀地打破著這個房間裏沉悶的氣氛,坐在床上發著呆的少年下意識抬頭向發出響聲的門口看去。
就在他遲疑的數秒裏,敲門聲再一次響起的時候,艾倫趕緊一個翻身下了床,幾步小跑過去打開了門。
抬頭一眼看到來人,少年碧綠色的瞳孔頓時猛地睜大,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來人越過艾倫,走進少年訓練兵的宿舍裏,淺淺的水汽從她身上滲到四周的空氣裏。
擋雨的披風頭套摘了下來,一頭散落的齊肩淺金色發絲在略暗的光線裏顯出明亮的色調。
隨著那灑落了一地的細碎雨水的痕跡,金發的精英女兵那柔美秀麗的麵容出現在少年的麵前。
“佩特拉小姐……”
在開門的瞬間就吃了一驚的艾倫後退了一步,他下意識抬頭再次向佩特拉走進來的門外看去,臉上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不用看了,兵長不可能來這種地方。”
比起慌張的艾倫,佩特拉倒是顯得很從容,她撫了撫自己淺金色的額發,將上麵沾染上的濕潤水汽稍微撫去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