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湘蘭說,行。台長說,這個月的獎金……得扣。尹湘蘭無話可說,心想,這一趟跑得可真是勞命傷財,飛機票也沒處報呢。台長又說,如果你休息過來了,晚上就來上班吧。尹湘蘭隻得答應。

放下台長電話沒兩分鍾,就接起了白雲白的。

白雲白說,你總算回來了。尹湘蘭說,我當然要回來,不回來我上哪兒去。白雲白說,可以直接從上海飛美國啊。尹湘蘭說,他倒是巴不得。白雲白說,那樣的話我們損失可就大了,一定要讓外交部照會他們外交部,他們一個羅伯特怎麼能換我們一個尹湘蘭?

尹湘蘭笑了,她總算是聽到一個還能讓她笑的電話。她說,我就是走,不經外交部也得經你們批準啊,你們不同意我怎麼敢走?

白雲白說,清醒的時候你可能想得起來,昏頭的時候就很難說了,你不是連你娘都忘說了?

尹湘蘭不好意思了。

白雲白問,感覺怎麼樣?尹湘蘭說,很複雜,一兩句話說不清楚,等我把手頭的事忙完了,我約你們喝茶,詳細彙報。白雲白說,好,複雜就好,我就怕你奮不顧身。坦率地說,我對那個家夥印象不太好。尹湘蘭說,可能是你對他缺乏了解。白雲白說,不,直覺很重要,我覺得你們不合適。

尹湘蘭不願再聽她說羅伯特,就轉了話頭說,你呢,最近怎麼樣?我也好久沒見你了。白雲白沒精打彩地說,不太好。尹湘蘭說,我聽蘇新茶說你的工作調整了,好像還升了一官半職?白雲白說,是,當了個版麵主編,工作我挺喜歡的。尹湘蘭說,那是什麼不好?

葉同誌變心了?白雲白說,比這還不好。尹湘蘭糊塗了,比這還不好的能是什麼?白雲白說,是我變心了,我現在對一切都提不起精神來了。

尹湘蘭心裏忽悠一下,好像什麼東西砸進去了。

白雲白說,我忽然覺得這世上沒有什麼靠得住的感情。除了血緣,我對我兒子、對我父母的感情不會變。尹湘蘭說,沒那麼糟吧?

白雲白苦笑一下,說,原來我以為,當我發現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時,我會痛不欲生,結果事到臨頭卻不是那樣。痛還是痛,但比痛更多的卻是輕鬆,真的,好像解脫了似的,有一種快感。

尹湘蘭說不出話來。她無法體會白雲白的心情。當初自己發現丈夫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時,可不是輕鬆,更沒有快感了。那真的是痛不欲生。她隻好泛泛地對白雲白說,順其自然吧。也許是一時的心境。白雲白說,有道理。也許我常把一時的心境看作永久的心境。

放下白雲白的電話,尹湘蘭心裏有些亂,如果真像白雲白說的,感情那麼靠不住,那她和羅伯特,豈不是更玄?所以電話鈴再次響起時,她懶在沙發上沒有接。她怕又是什麼不開心的事,她太累了。

電話響了幾聲就斷了。窗外是明晃晃的陽光,今天的氣溫可不低,預報的是三十六度,實際溫度可能接近四十度了。但她感覺不到熱,是空調的原因還是心情所致?屋子裏陰涼陰涼的。她真想好好跟誰說說。

她在屋裏走了個來回,突然想起個可說的人來:網友“天外來客”。

尹湘蘭打開電腦,上網。十來天不在家,信箱裏塞了無數新郵件,除了廣告外,多數是“天外來客”的信。她一一打開看,發現不管自己是否回複,“天外來客”每天必發一信,問問她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