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湘蘭就進了衛生間。頭真是暈得厲害,好像塞滿了棉花,還是劣等的。她在鏡子裏看到一張通紅的臉,她怎麼會醉得這麼厲害?
她到底喝了多少?難道是酒不對?她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潑了潑臉,又拍了拍脖子,好像清醒一些了。她努力定了定神,忽然感覺不對勁兒,是什麼不對勁兒?
尹湘蘭站在那兒,片刻後,終於發現了問題:這顯然是個剛開的房間,衛生間裏一切東西都還沒動過。杯子封著,牙具沒有打開,毛巾也掛得整整齊齊,甚至連馬桶上的紙條都還沒拿掉。
他為什麼要新開一個房間?他不是住在這兒的?他不是導演?
那他是幹什麼的?
不管是千什麼的,尹湘蘭意識到了危險,自己必須脫身了。她想了想,拿起衛生間的電話,打到總台,總台嗎,我是120l房間的客人,我的心髒病犯了,請趕快叫醫生來。
她鎮靜了一下,走出衛生間。男人迎上來,尹湘蘭問,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男人說,我是幹什麼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一起很快樂。
不是嗎?
男人一邊說,一邊走過來攬住她,尹湘蘭掙紮著,想往門口走。
男人說,何必那麼矜持嘛?既然跟我來了,就說明你願意。咱們今天晚上高高興興地玩兒一回。我敢肯定你這樣的知識女性,從來就放不開,一定沒有開心過,今天我一定讓你滿足。你要相信我……男人一邊說一邊開始解她的衣服。
尹湘蘭強迫自己笑了笑,說,你別急啊,讓我再喝點兒水嘛。
男人隻好鬆開她,去倒水。尹湘蘭拿起自己的包就往門口走,男人回過身來一把抱住她,說,幹嗎走?走了你會後悔的。她用力掙紮,但身體被牢牢鉗住,雙腿發軟。
門鈴聲忽然響起。男人怔了一下,尹湘蘭在他怔的那一瞬,衝過去把門打開,對來人說,快送我上醫院去,我難受。
男人在她身後發呆。
第二天早上尹湘蘭醒來時,發現自己沒有躺在家裏,首先映人眼瞼的天花板上,沒有她買的日式吊燈,接著她看見了陌生的窗簾,再接著她聞到了醫院裏特有的氣息。
她坐起來,一瞬間就想起了昨晚的事。
她的頭嗡嗡作響,天哪,太危險了,她遇上個騙子!或許比騙子更糟!
一個護士走進來。尹湘蘭說,這是哪兒?護士說,三醫院的急診觀察室。又說,你沒事了吧?要是沒事了,就去把費繳了。昨天送你來的人說你自己繳費。
尹湘蘭點點頭,站起來,頭劇烈地疼。她拿起自己的包,慢慢走到繳費處,一摸,發現錢包沒了。再一摸,手機也沒了,傳呼也沒了。包裏隻剩下幾樣化妝品。她苦笑了一下,如果這些東西還在,那才不正常呢。
還好,插在提包夾層裏的工作證還在。
但一百塊錢她都不交不出來。
她回到急診室,對護士小姐說,我的錢包丟了,現在我隻能回去拿錢,我把我的工作證押在這裏,行嗎?護士小姐看看她,又看看證件,說,你不能打個電話叫朋友送來嗎?尹湘蘭說,我不想讓別人知道。說完眼淚就下來了。護士小姐似乎明白了什麼,說,那好吧。你下午能送來嗎?尹湘蘭說,一定。
尹湘蘭一到電台,還沒來得及借錢,台長就氣急敗壞地把她找去了。
台長衝著她大嘁道,尹湘蘭,你到底要千什麼?昨天晚上又不上班?你就是要辭職也提前打個招呼!你這個樣子不是成心要搞垮電台嗎!
尹湘蘭頓了一下,忽然拿出比台長高十倍的嗓門說,我要死了!
我到世界末日了!管你垮不垮,我今天就走人!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他媽的不幹了!不幹了!
說罷摔門而去。
台長目瞪口呆。他從認識尹湘蘭到現在,把她講的所有話加在一起,音量也沒有剛才的大,而且她還說了“他媽的”,以前她連個“滾”字都沒說過。哪怕是被丈夫拋棄了,她也沒朝任何人發過怒,她一定是遇到什麼天大的事了。喔,千萬別出意外。
台長頓時後悔,拉開門高喊,尹湘蘭,小尹,你回來,你冷靜點兒!
尹湘蘭已經衝到樓下去了。
台長想了想,也追下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