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胡屠夫肉店(1 / 1)

胡屠夫是集上幾十年獨一無二的老師傅,原先在公社食品公司專掌殺豬刀,後來食品公司解散了,才幹個體。他手頭準,一刀下去,說半斤不差八兩,人又和氣,老幼不欺,故而人人願上他的案子來。開初,胡屠夫的生意確實好,上市不到半天,就賣個骨雜不剩,惹得鄰近的一對同行兄弟妒火中燒。每次都是胡屠夫已罷市了,他們才開洋葷。這對倒黴兄弟,是屠夫行的新手,一個叫大兔,一個叫二兔。兄弟倆見胡屠夫的生意那樣好,自己卻門庭冷落,背後罵了一番,也無可奈何,隻好擺一桌象棋對突起來,專等胡屠夫收市滾蛋。

兩兄弟下棋旗鼓相當,這天正為一盤殘局冥思苦想,突然聽見旁邊有人喊道:拱卒!拱卒挪車再架炮。兩人抬頭一看,竟是冤家胡屠夫。那二兔新仇舊恨一齊進發:“滾你媽的蛋!”

胡屠夫頓覺臉上發燒,訕訕地笑,倒是大兔歲數大點,冷眼瞅著胡屠夫,說道:“老胡,我倆將一盤。”屠夫受寵若驚,推了一陣,見二兔起身走了,才坐下來。

不知不覺中時光已過,也不知殺了多少盤,胡屠夫伸仲腰腿一看,白日當空,大兔二兔肉案丫的豬肉已所剩無幾,倒是自己的一隻整豬依然掛在那裏招搖。胡屠夫也不後悔,大度地說:“賣不完。下午再賣,”大兔心眼靈活,知道胡屠夫熱衷於象棋,每到熱市人多,總要擺出棋子招呼胡屠夫。胡屠夫隻要眼下沒買主,也每呼必應。大兔還做了一張棋桌擺在旁邊,招呼棋高藝精者來和胡屠夫對奕,自己旁觀片刻,就悄悄退出,仿自己的買賣去了。而胡屠夫每遇高手,不敢怠慢,非要殺到肚子叫喚不可。這時,棋友們拍拍屁股回家吃飯了,他這才望著豬肉發起愁來。

隻要豬肉能賣完,就能賺錢,大不了少賺點唄;可是夏天一到,情況就不同,一天賣不完,豬內就得發臭,迫不得已,隻好削價勸買。豬肉賣不掉,就得虧本,一個月虧,兩個月還虧,虧得兩手空空。胡屠夫無奈,隻得快快歸田。究其原因,滿心後悔,發誓不再下棋。大兔二免卻為此慶賀一番,放了兩竿子鞭炮。

這日,胡屠夫在集上閑逛,遇到不少老熟人。老熟人紛紛朝他訴苦:“你可一走百了,大兔的豬肉太不像話,‘工商’管他,他罵‘工商’,大家部不敢去買了,都盼著你老胡還幹哩。”

胡屠夫聞言,心中一動,發誓似地說:“幹!到銀行貸款也要幹,我就不信鬥不過大兔二兔。”

正在這時,隻見大兔跑了過來,拉住胡屠夫的手說:“老胡,總算找著你了,跟你商量一下,我們的肉鋪準備改名‘胡屠夫肉店’,掛你的大名,不用你動手,你隻管坐在一邊下棋,我開你的工資,怎麼樣?”下棋還領工資,天下還有這等便宜事?可看樣子不像是假的,胡屠夫不明就裏,答應了。

“胡屠夫肉店”一掛牌,四麵八方的消費者紛至遝來,冷落多日的大免兄弟又開始大忙起來。人們問一旁胡屠夫:“你雇了大免二免又開張了?”胡屠夫支吾著,身邊的人一個勁兒催他下棋。

“好!老胡,就衝你在這裏一坐,我們就放心了。”於是肉店的生意十分紅火。

晚上,胡屠夫領了當日的”工資”,哼著小曲回家,走過一位老棋友的屋後,本想進去坐一坐,卻在窗戶跟前聽見屋裏的老倆口說活了。

“你說,這胡屠夫肉店的豬肉也摻水?”婦人問。“不會吧。”男人說,“胡屠夫是幾十年的老屠夫,誰人不曉?他不會幹這種缺德的事。”

“那怎麼豬肉一下鍋就淌水?”

“那可能是豬肉的原因吧。如今的豬肉也水嫩,水分高。”

“我說呢。”

胡屠夫聞言,突然明白了大免二兔給他開工資的真正原因,頓時臉色鐵青起來,把大兔二免暗地裏臭罵一番。

第二天,胡屠夫起了一個大早,趕到集市,將那塊“胡屠夫肉店”的招牌揭了下來,用石頭砸得稀巴爛。大兔匆匆趕來,驚呼道:“老胡,你這是幹啥?你不能違背我倆的協議。”

“狗日的,我可沒跟你搞‘摻水’的協議。”胡屠夫怒不可遏,第一次當而罵了大兔。

“老胡,我給你加工資。”

“呸,你的工資也‘摻水’!”胡屠夫轉身就走。

胡屠夫到銀行貸了款,又重新掛了“胡屠夫肉店”的招牌。第一天裏,他一連殺了三頭豬,還滿足不了消費者。當他正準備綁第四頭豬時,突然覺得血衝腦門,天旋地轉,雙手未把握住,“咚”地一聲裁倒在地。送進醫院後,落得個半身不遂。

晚上,大兔二兔包了三場電影,熱熱鬧鬧地慶賀了一番。

但是,沒過三天,胡屠夫在深圳打工的小兒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