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五年後,成都。
這時候的麥言已經是一個小有名氣的小說作者了,這距他漸漸要忘記當初的音樂夢想,漸漸要忘記麥佳,也隻是過了幾年,但他卻覺得那是上一輩子的事情了。
寫作的才華和因此帶來的聲望讓他的性格變得有些怪異。他很少跟家裏聯係,常年和不同的姑娘混在一起,才剛二十出頭的他,看上去像一個傷痕累累的中年人,但蒼老和憂鬱在他身上,會顯現出一種獨特的魅力,讓陌生年少的女子忍不住想親近他。不過等到她們真正融入他的生活之後,又會想要離開他。而成熟的姑娘,通常會對他視而不見。
他外表和內心反差太大,還是雙重性格,再好脾氣的人和他生活在一起也會覺得受不了,他又失戀了。這個女友已經和他相處半年多了,他原以為他們至少可以相處滿一年的,結果還是高估了對方的耐心。離開藝術學校之後,他嚐試過放縱自己,最後卻發現傷害別人的同時,更受傷的是他自己。
麥言不否認是麥佳的離開讓他變得有些頹廢了。頹廢的情緒改變了他的一生,他絕望地覺得自己可能和任何人在一起都不能長久,就像現在這個女友,彼此溫暖的時間不算短,終究還是要各奔東西。情緒改變遭遇,遭遇又影響著情緒,麥言知道這是一個惡性循環,卻又無計可施。
他已經不再聽搖滾樂了,曾經的摯愛,現在又讓他覺得太吵了,他重新玩起了笛子,有時候也聽一些平靜的老歌。他開始把更多的話憋在心裏,他開始覺得過去的自己太傻太較真,為什麼要把一切都說出來呢,為什麼要做得那麼絕對呢?
和女友分手的前幾天,麥言在看一本叫《在路上》的美國小說,看的時候他還在想,他這輩子可能再也不會獨自一人上路了,他已經有些厭倦那種一個人背著包揣著一顆不安分的心四處遊走的生活方式了。但厭倦歸厭倦,生活還是把他一個人丟在了成都。
成都是個生活節奏很慢的城市,這裏的人平時不管幹什麼都不慌不忙,麥言喜歡這個城市的節奏,這個城市還有許多美味小吃和愛吃美味小吃的美女。現在要跟這些曾經深愛的一切說再見了,麥言還真有些不舍。馬上就是國慶節了,麥言決定躲過了人流高峰,就離開成都,隨便選一個方向,繼續漂泊去。在路上受的傷,還是要在路上治。就像歌裏唱的那樣:“把自己寄給明天,背著舊愁新情,不斷地尋找。我那穿過風花雪月的年少,我那駝著歲月的背包,我的青春夢裏落花知多少。寂寞旅途誰明了,曾經為你癡狂多少淚和笑,曾經無怨無悔的浪潮,我的流浪路上幾多雲和樹,隻有背包陪著我奔跑。”
國慶節結束後的第三天,火車站的售票大廳裏,麥言拖著箱子排在一長串人後麵等著買票。他還沒有想好去哪兒,他哪兒都可以去,又覺得去哪兒都沒多大意思。那句話怎麼說來著,選擇多了,就等於沒有選擇。
排在麥言前麵的人走了一半的時候,麥言掏出了地圖,考慮著要不要拋個硬幣來決定去哪裏。這時候一個又軟又甜又似曾相識的聲音傳到了他的耳朵裏——“明天下午一張成都到瓷央的,臥鋪。”
那聲音很像艾佳的,但聽起來又比艾佳要溫婉一些,按理說售票廳裏人來人往嘈雜無比,麥言離那姑娘還有十來個人的距離,不應該聽到並且聽得那樣清楚,可偏偏就是讓他聽見了,這大概就是緣分吧,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艾佳了。
麥言也買了第二天到西安的臥鋪票,兩張車票售出的時間相差不遠,他想如果運氣好的話,那姑娘會和自己在一節車廂。
買的是第二天的票,也就意味著麥言得再在成都停留一天,他本來是準備當天就走的。他不想在傷心地久留,就像當初不想在家久留一樣。成都雖然有許多景點如杜甫草堂、武侯祠之類的地方,他都還沒去看過,但對於他來說,看不看都沒什麼區別,他隻想早點兒上路。再者留一些遺憾在這裏,以後若想回來了,也會有充足的理由。
麥言原來住的房子已經退了,隻能住旅館,火車站附近太亂,他打車到了一環路磨子橋附近,找了個有熱水、有網絡、房價又不貴的酒店住下,然後倒頭就睡。
一覺醒來,已經是傍晚了,正是成都人民吃火鍋和串串的時候,空氣裏都是食物的味道。麥言洗了澡,換了衣服,離開酒店,打算找個地方吃點兒飯然後去看場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