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麥言身上的文身在看守所裏幫了他大忙,那些比他早進來沒多久的人搶了他的衣服,要群毆他的時候,看到了他的文身,把他認作了同道中人。之前他們看麥言文質彬彬的,以為麥言是他們討厭的、在外麵的時候總是管著他們的那種人。
可是這玩意到了監獄就不管用了。在看守所住了幾個月後,麥言得知自己被判了三年,罪名是若惜虛構的,但麥言還是認了。這三年麥言要到監獄裏進行勞動改造。可是他已經習慣了看守所的生活,在這裏他結交了不少真性情的朋友,他們雖然凶殘,還有些偷偷摸摸的,但他們都不虛偽。麥言很舍不得他們,可是由不得他選擇,好在有一個叫三兒的朋友,跟麥言一批,被裝上了去往監獄的車。
監獄生活一點兒也不像他想象的那樣刺激,他曾經覺得,人生一世,得把好事兒壞事兒都經曆一下,才算圓滿,死的時候才能無憾。看了一些越獄類的電影之後,他更是覺得監獄生活是人生必不可缺的一課。
可惜想象總是跟現實差得很遠,在監獄的三年,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複,比上學還枯燥單調。幸好隻是三年,如果是三十年,麥言肯定熬不過去,他還是喜歡外麵的花花世界。在監牢裏沒有事兒做的時候,他依舊是寫小說,隻是不能像以前那樣,寫完了交給出版商然後拿錢就行了。在監獄裏,每天寫多少字,寫了什麼,都要給管教看。他繼續寫他喜歡的古代小說,寫那些俠客和聖賢。
其實在古代,皇帝一句話就可以滅人九族,大多數聖賢都坐過牢,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人生就是這樣起起伏伏。在牢裏,麥言努力讓自己向道向佛靠攏,學習他們坐而頓悟,學習他們舍身喂虎的精神。他想隻要達到了他們那種境界,那種極樂的境界,那麼不管在哪裏,不管做什麼,不管生與死,都不能讓他煩憂了。生命中就隻剩下快樂了。
二
被抓起來後,若惜來看過麥言兩次,兩次都跟他吵得不歡而散,後來她就再也沒來了。而林靜,則是徹底在他生活中消失了。麥言也沒有告訴其他朋友他入獄了,他們可能覺得是麥言故意玩失蹤,或者出家、出國了。不過即便他們知道他坐牢了,也不會驚訝。在他們眼裏,這本就是他該經曆的事兒。
若惜第一次來找麥言,是有些自責的,畢竟是她親手把他送進看守所的,雖然後來她又後悔了。她可能是為了給自己找一些理由,一看到麥言,她就問他想清楚沒有,有沒有為以前做過的事兒後悔。
麥言笑了,說當然沒有。他說:“我不是你,我怎麼會後悔呢。過去、現在、以後,都不會後悔。”
若惜問他對坐牢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麥言說:“沒什麼看法,人生在世,本來就是坐牢,隻不過外麵的牢獄大一點,裏麵的小一點。我一生隻想追求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純粹的自由。”
若惜沒再理麥言,轉身走了。他一直看著她的背影從視線裏消失,她明顯消瘦了很多,黑眼圈很重,甚至隱約能看到白發了。他此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喜歡她,可他還是說出了那些傷她的話。他想讓她忘記他,如果不忘記,此生她都沒有辦法好好開始新的生活。此生,他想他對她的愧欠是最多的。
等若惜再次來看麥言,已經是十個月後了。麥言已經從看守所搬進了監獄。她說她把孩子生了下來,問他想不想見見孩子,他說想,她說偏偏不給你見。
麥言說:“你看,這就是你和我的區別,你覺得不讓我見孩子,對我是一種傷害,可是我對孩子本來就不是很在乎。你給我看,我謝謝你,你不給我看,我也不會怪你。”
若惜沉默了一會兒,抬起頭盯著麥言的眼睛說:“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渾蛋,我以為把你關起來一陣子你會改過自新,結果你一點兒都沒悔改的意思。我以後再也不會來看你了,你就死在這裏吧。”
若惜的詛咒很管用,她走後不久,麥言就到鬼門關走了一遭。其實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兒,就隻是擦肩而過的時候碰撞了一下,也許是早飯不合胃口,那個傻大個轉身就給了麥言一拳。
麥言很久沒有打架了,自從開始寫小說後,他就變成了文質彬彬的人,起碼看起來是那樣的。如果他跟人說他寫小說前也曾砍過人,估計沒人信,盡管他的體格也確實可以做一個土匪。
那傻大個的第二拳被麥言躲開了,麥言抬腿就是一腳,想踢他的襠部,卻踢歪了,踢到了他腿上。那傻大個猛撲過來,他們就扭打在了一起。麥言沒有那人力氣大,吃了不少拳頭,最後三兒過來幫麥言解了圍。
之後麥言就跟三兒成了好朋友,在此之前他們僅僅是抽個煙借個火兒的關係。三兒說那個傻大個就喜歡打架,幾天不打就皮癢,很多人見到他都繞道走。
麥言說那就約個時間我跟他再打一架吧,上次太不過癮了。你也知道,過道裏窄,他力氣大,被他一壓住,我想反擊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