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曾經救過我們那喇嘛的時候,他正站在寺廟門口朝下眺望,我站在他身邊也往下看,除了茫茫雪色外,就隻能看到一片黑灰色的大地,旁的再沒什麼。
“達瓦多吉,我的名字。”
他的聲音如同這裏月光下的雪,既溫柔又冰冷,讓人覺得可以靠近,又不敢靠的太近。
“哦,好名字,我以前好像也聽說過這麼名字,那人好像也是佛教中人。”我是真聽過這個名字,但我忘了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
達瓦多吉沒說話,衝我笑了笑抬腳就走。我趕緊跟上去,同他說,“唉,我想問問上師葬在何處,我想臨走前去看看他。”
他頭也沒回,擺了擺手示意我跟上,我這才驚覺他一早就知道我會來,還知道我來找他是做什麼。
跟著達瓦多吉繞過寺廟長長的圍牆,走到後麵一處被冰雪覆蓋的一條長長階梯前,看到幾乎是延伸到天際的台階,我滿臉僵硬的問他不會在這上麵吧。
他像是突然心情好了點,衝我微微一笑說上師的歸處就在上麵,曆代寺院的主持都會葬在那裏,他死後也會成為那裏的一縷孤魂。
我有點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現在看,達瓦多吉不過二十五六歲,再怎麼說距離圓寂也有大半個世紀時間,現在就說出這樣的話,未免有點為時過早。
“那,最上頭?”我還心存僥幸,台階一眼望不到頭,這麼高海拔一路上去,我怕是半條命都得落在這裏。
他點點頭說是,毫不猶豫抬腳率先踏上了台階。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被風雪嗆了下,重重咳了幾聲,趕緊抬腳跟了上去,不管怎樣我得去看看老喇嘛,他受爺爺所托在這裏等了我一輩子,我怎麼著也得去行了禮。
這個想法是我自己說服自己的說法,但其實知道這裏是封橫建造的時候,我就知道這裏的人不會為了別人等待,他們的存在,隻是為了封家人。
隻是我不確定他們是為封珩,還是別的封家人。
台階比看上去更難行走,上麵經年累月堆積冰雪,早就看不出原來的模樣,隻隱約知道是玉石台階,其材質和古井裏那具玉棺的材質應該相同。
“天階每日都有人維護,可惜昆侖的風雪非人力可以抗衡,所以難走了些,你不必太勉強。”達瓦多吉的聲音響在我喘的跟狗一樣的喘息聲中,聽不出他是勸阻我,還是安慰我。
我停下腳步,望著他的背影歎息一聲,一個個都強的這麼變態,好在沒在正常人世界裏混,否則我們這些平常人還活個什麼勁兒。
“不勉強,不過,咱們能走慢點嗎?我還想豎著走下山……”
我一點沒誇張,按照他的速度,我能活著走上去都有點勉強。這大清早的,又不趕時間,我們可以用一天時間走個來回都不成問題。
達瓦多吉扭頭看了我一眼,垂眸笑了起來,點了點頭說好。
他的笑十分好看,是一種謎一般的誘人,雖然我確定自己性取向沒問題,還是被他這個笑給驚豔到了。
達瓦多吉不是個一眼就能看出來的好看,隻是笑比較特別,說不出來的特別。
我一路默默數著台階,數到一千多的時候,我們竟然還沒走出一半。哎,再次重重歎了口氣,我這是為了啥?你說人死都死了,我去不去給人家點頭行禮,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可現在才想明白,似乎有點晚,因為,我們已經到了進退無所謂的高度了……
硬著頭皮繼續往上走,達瓦多吉時不時會告訴我一些需要注意的小地方,他說這些地方養著一些小東西,一不小心踩到會是大麻煩。
說實在的,這冰天雪地裏的,我還真不清楚能能養什麼,就好奇的問他,他停下腳步用腳尖撥開一處厚厚的雪層,露出下麵一塊光滑如鏡的冰麵,示意仔細看看。
開始我什麼也沒看出來,漸漸的冰麵上出現了一圈圈漣漪,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上麵一無所有,卻還是能感覺到在動,就像是一些通過欺騙視覺製造出來的圖片。
“這,這底下有東西?”我有點結巴,能在這麼高的地方,且還是寺裏各位主持歸葬之地,肯定不是一般的東西。
“是細蟲,守護半山上的塔葬群。”他說著又用腳尖把雪重新撥回去,把那一片冰麵蓋得嚴嚴實實。
我咽了咽口水往後退了退,名字是沒啥問題,但一聽到又是蟲,我就想敬而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