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章 死因(1)(1 / 3)

柳洛說的邊境便是幽州。

容鬱以為她從慈寧宮失蹤之事必然掀起滔天的風浪,但是在平郡王府卻是一點半點消息都聽不到。

柳洛喚來服侍她的侍女叫朱櫻。容鬱聽她聲音,應是那晚蒼老的女聲。她聲音異常蒼老,人卻不過三十若許,麵目清秀,很有些風韻。

容鬱細察她行為舉止,隻覺得堅韌果決,不似一般下人,便想:平留王能將琳琅閨房交與她打理,必然有過人之處,說不定便是當年服侍琳琅之人。容鬱有心與她親近,但是她始終顏色冷漠,不多看她一眼,更不屑多說一句半句。

容鬱無計可施,隻覺度日如年,一時擔心不知道宮裏怎嗎樣了,一時又想此去幽州不知道會得出什麼結果,會不會有性命之憂,如果僥幸有命回京柳洛會不會放過她,她還能不能回宮——想到這裏她心裏總是一驚,暗問:你還想回宮嗎?

回宮最可能的結局不過是送去關雎宮,或者鴆酒一杯——難道她還能祈求忻禹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容鬱記得年少時候聽過的一個故事,說是某年動亂之時滿城逃亂,有富人姬妾因故未能隨行,後來平了戰亂,富人在京城之中再遇那名姬妾,時人便唱:“章台柳,章台柳,楊柳青青今在否?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直指姬妾之清白——到這種地步,瓜田李下,難道還能讓忻禹相信她清白?

可是她腹中的孩子怎嗎辦?她以手撫摸腹部,心中亂得似一團麻,麵上也時時露出憂慮的神色,但是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到這時候才真正後悔起來,前路茫茫,走哪條路已經由不得她。

柳洛不來見他,外間一點消息也沒有,既沒有聽說妃子失蹤的消息,好在也沒有皇帝駕崩的消息。挨到第七天頭上,容鬱覺得自己頭發都白了,柳洛終於來了,道:“勞娘娘與我同行。”

容鬱瞪視他,不知道他到底作如何打算,難道讓她混進出使隊伍中——難道不怕出城時候被她喊破?她在平郡王府中自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但是到了外麵,隻要大聲呼救,他的陰謀立時就敗露了。

柳洛看穿她的心思,笑道:“自然要將娘娘偽裝一番,娘娘倒不必替我擔心。”言畢取出一丸,黃豆大小,托於掌心,說道:“請娘娘服用。”

容鬱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哪敢接手,柳洛前行一步,一手拈著藥丸,一手托住容鬱下頜就要用強,旁邊倏地伸出一隻手來,道:“王爺不可。”

竟是朱櫻!

容鬱想不到這個平日裏冷冰冰的女人會替她說話,便如懸崖之上見到一根救命草,明知希望極微,卻也不由往她看去,眼中自有乞求之色。朱櫻攔下柳洛,重複道:“王爺不可!”

柳洛冷冷看她一眼,忽而笑道:“我倒不知道,我府中還有這等仗義之人。”他雖然在笑,但是眼中極冷。

朱櫻道:“王爺言重。奴婢的意思不過是,這顆藥一下去,她腹中孩子可就沒了,如她就此萌生死念,反倒不好,若是王爺信得過奴婢,請準一路同行,奴婢自有辦法教她心甘情願。”

容鬱按住腹部,臉色驚惶——她猜到柳洛用意,無非是以藥物控製她,不讓她出聲,可是這藥物像是有些害處,如果服用了,腹中孩子就保不住了——這孩子……即便他日不能回宮,不能再見忻禹,可是這孩子……這孩子總是他的骨肉啊。

她一念至此,麵上淒然。

柳洛道:“既然朱姨這麼說了,洛兒自然是信朱姨的。”他從懷中取出另一顆藥丸道:“此物有易容之效,朱姨……”朱櫻打斷他道:“這個不勞王爺擔心,奴婢自然不讓王爺失望。”

柳洛幹笑兩聲,說一聲“好”,風也似的去了。

留下容鬱與朱櫻在房中,這自然不是容鬱第一次和朱櫻單獨在一起,可是這一次她心中格外感慨,起身一斂衣盈盈下拜,“前輩救命之恩,容鬱沒齒難忘。”

她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朱櫻,似平日一般當她作下人顯然不妥,如柳洛一般稱她朱姨更是不妥,她到底比柳洛大上一輩,情急之下隻得如此稱呼。

朱櫻並不回禮,也不伸手扶她,像平常一樣不多看她一眼,隻冷冷道:“還是叫我朱櫻吧,我原也不是為了救你。”

容鬱愕然去,她卻不再說話了。

過得幾日便是使節出發的日子,容鬱被化裝成一個身材略壯的年輕男子,麵色微黃,站在護衛隊裏一點都不起眼,她旁邊便是朱櫻,她化裝成一個精悍的年輕人,眼色炯炯,臉上沒有什麼特征,便是看過十次八次記起來也不過是一尋常士兵。

皇帝對此次出使極為重視,因此親自送行。

容鬱站在護衛中遠遠看見忻禹的麵孔,眼中幾乎要落下淚來——他還活著……還活著……她這幾日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無非為此。

幾日不見他似是憔悴很多,臉色不大好,有點蒼白,但是精神還好,他正對秦相說話,因隔得遠,容鬱聽不真切,她隻癡癡地看著他,想道:也許這就是最後一次見麵了。

她眼中甚酸,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流不出眼淚來,更說不出話——朱櫻點了她的啞穴——所有她能表達情緒的隻剩下一雙眼睛,遠遠地看著高台之上錦衣華服的天子,遠遠地想:我若是一去不回,你要好生保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