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鎮、揚五府。霍達巡撫專駐江口。封鄭鴻逵清寇伯,世襲,賜蟒衣金幣。將士各進一級,銀五千、幣五百。分賞將士人等,遣太監盧九德齎往鎮江,是夜前去。其時清兵駐紮
瓜州,排列江岸,隔江盤炮,兩下如賽炮的一般,晝夜不絕。初九日,清兵開閘放船,如蟻而下,並沒一人敢攔阻他。楊文驄三日前先把糧米二千石,托他畫社好友藍田叔大舡裝
載往杭州去了,自己第三日才起身往蘇州到任。未到丹陽,聽得清兵過江,換了快舡,飛也似去了。各官料不能敵,換了便服,也叫快舡奔往蘇、鬆去。一路文臣武將紛紛逃奔。
鄭鴻逵帶了兵將跑到丹陽,縱兵劫掠,且劫且燒,奪路南走,不知去向。可憐
昨朝封蔭成何用,喪家之犬落湯雞!
清兵過江的報已到京城,午後傳旨,喚集梨園子弟進大內演戲,弘光與韓讚周、屈尚忠、田成等一班內官,雜坐酣飲。弘光道:“馬士英強朕做皇帝,如今事出來了,君臣聚
會,快樂得一日便是一日,且莫管他。”又問左右內官道:“馬士英可有本來?”都道沒有。吃到酉牌時候,打發了戲子出去。弘光與眾內官約會了,二更天氣,奉了太後,帶了
一妃子,大小內官十餘人,都跨馬從通濟門走出,文武官員沒一個人知道。行得快了,了宮娥女優五六十人,雜遝西華門內外,天明了,逢人便叫,各自路人去了。那些個
黃金費盡教歌舞,留與他人樂少年。
且說十一日黎明時候,禮部尚書錢謙益不見動靜,特往馬士英家問個消息。門庭紛紛嚷嚷了一會,忽見馬士英將帽快鞋上馬衣,從裏麵出來,也一作揖,向錢尚書拱拱手道:
“詫異!詫異!我有老母,不得隨君殉國,且走回鄉去再處。”上馬竟去隨後婦女三四十人,皆馬上妝束。家丁一百餘人,都是戎裝。其子總兵馬錫,押在後邊。一隊隊的馬打從
孝陵衛,喚了守陵的黔兵,把他母親裝了太後,不知往那裏去。錢尚書歎息了一回,祇得回衙。又有人報知天子已出京去了。沒奈何,在衙靜坐,把死生聽之於天,不在話下。
卻說吏部尚書張捷料不能保全,微行到雞鳴寺,將佛幡帶縊死在佛前。中書舍人龔廷祥投河身死。中書舍人陳爊及他兒子舉人陳伯俞,戶部主事吳嘉胤,都在家自縊身死。左
副都禦史楊維垣叫家人買了三口棺材,立刻催促兩妾縊死,殮入兩棺內;把一棺擺在中間,填了些綿,正置一幾,幾前列一牌位,上寫“左副都禦史楊公維垣之柩”,自己帶了二
仆,夜走秣陵鎮,黑夜間被人殺害。數日後另有仆走過死處,屍為犬食過半,祇有頭麵儼然,緣知是他家主。正是:
不須朝裏玄黃戰(可恨),到死方知報不差。
且說弘光投奔太平府,誠意伯劉孔昭閉城不納,祇得奔往蕪胡。黃營中軍翁之琪具船迎入,黃得功朝見大哭,奏道:“皇上死守南京,臣等尚可借勢保守。如今輕身一出,將
何所歸?”朱大典、方國安等亦來朝見,議奔杭州。忽劉良佐引清兵來追,黃得功隔河叫罵,不提防良佐一箭射中得功左臂,黃得功知事不濟,拔刀自刎。劉良佐遂奉上渡江。翁
之琪大叫一聲,投水而死。有詩為證:
黃帥殉君感恩遇,中軍靖節更堪憐。
英雄熱血原天授,憑吊雙忠淚不幹!
且說朱大典、方國安約了阮大铖,要打從獨鬆關一路取道餘杭縣,到杭州再處。阮大铖巢穴在南京,遂向方國安道:“公可兼統我的兵,先到杭州。我渡江看看家裏,帶了家
眷悄悄趕來,再會聚在一處。”方國安、朱大典星夜領兵走了。阮大铖換了衣裝,悄奔南京,路遇一仆,才知京城百姓先到牢裏捧出假太子來,入西華門至武英殿,取戲箱裏翊善
冠戴在頭上,就在殿登基,群呼“萬歲”。隨即有七八千人先搶了馬老爺西華門公署,次搶了雞鵝巷馬大爺都督公署,又搶了北門橋馬老爺私宅。搶完了三處,就分頭搶楊維垣老
爺家,陳盟老爺家,阮老爺家。惟阮老爺家搶得狠毒,二十四房小奶奶都被搶去了。“小的們亦是空身逃出,並沒私毫。老爺不可回去,回去定遭百姓殺害。”說罷,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