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斷手(2)(1 / 3)

陰冷的風吹進走廊,潮濕的空氣讓人頭暈。小方警覺地看著樓梯,隱隱有什麼腳步在移動。他走到隔壁房間門口,忽然身後的房門竟開了。

他嚇得躲到了一邊,但手中的手電卻暴露了自己,另一道電光打在了他的臉上。小方下意識地眯起眼睛,隻見門口站著個五十多歲的男人。胡子拉喳紫黑色的臉龐,看起來已飽經了風霜。

“童建國?”小方叫出了旅行團裏最長者的名字,“你怎麼會出來的?”

“該由我來問你這個問題。”

童建國的名字顧名思義,出生於1949年,他緊盯著小方手裏的鐵扳手。

小方立即把扳手藏到背後:“這是,這是我用來防身的。”

“是嗎?晚上睡不著覺?”

“對。”

童建國用手電晃了晃小方的眼睛:“我覺得你有問題。”

“什麼?”

“你是我們旅行團的導遊,隻有你最清楚我們走過的路線,怎麼可能會迷路呢?也是你帶我們去了那個村子午餐,吃了該死的‘黃金肉’,結果讓大猴子纏上了我們,你會不會是故意的?先把我們引到這個鬼地方來,再把我們一個個都幹掉!”

小方終於忍不住了,推開童建國的手喊道:“你在說什麼啊?請不要隨便懷疑人!”

“哼,小子,你自己小心點吧!”

童建國隨即回到門內,重重地關上了房門。樓道裏又剩下小方獨自一人,他用手電照射著黑暗的前方,茫然而不知所措。

突然,身後有人喊起了他的名字:“小方!”

他緩緩回過頭來……

長夜漫漫。

旅行團在神秘城市的第一夜過去了。

淩晨五點。

我們的司機睜開眼睛,這裏是住宅樓的二層,房間裏更加幽暗。他艱難地爬起來,走到緊閉窗戶的跟前。

雨停了。

外麵的世界寂靜無聲,偶爾有水滴從樓上落下,他慶幸自己活到了第二天。

這泰國漢子又坐倒在床上,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小的佛像,默念起小乘佛教的經文。念完經又打開手機,依然沒有任何信號——昨晚本該給妻子和兒子打電話報平安的,想來他們又過了一個忐忑不安的夜晚吧。想到這他捏緊了拳頭,重重捶在自己胸口。

1997年泰國金融危機,他原來所在的旅遊公司倒閉了,他曾失業長達整整一年。那是惡夢般的一年,隻能四處打零工開黑車為生,就連妻子也一度去街頭拉客。最可憐的是剛滿一歲的兒子,生了場大病卻沒錢送醫院,很快就夭折了。他把死去的孩子送進寺廟,浸泡在藥水裏成了一名“鬼童”——靈魂永遠不會轉世投胎,孤獨地飄蕩在塵世間。後來泰國經濟好轉,他才又找到了這家旅行社工作,妻子又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他發誓不能再讓妻子受累,讓孩子受苦了。

但是,惡夢好像真的來了——在接到這個中國旅行團的晚上,泰國就發生了政變。然後,他開始夢到了魔鬼,騎著白馬長著翅膀的魔鬼,那種在大王宮裏常見的雕像。在他帶旅行團離開曼穀的前夜,他去寺廟看夭折的第一個兒子。“鬼童”仍然浸泡在藥水裏,就像剛從家裏抱出來那樣。忽然,他看到死去的兒子睜開來了眼睛!那雙驚異的瞳孔竟與成年人一樣,裏麵裝著一座沉睡的城市。他跪倒在死去的兒子跟前,他知道孩子的靈魂正看著他,也是對父親的某種警告?

昨天,旅行團來到清邁,照例要遊覽著名的雙龍寺,又名舍利子佛寺。寺院正中有一座大金塔,據說保存著佛祖釋迦牟尼的舍利子。司機也跟著大家進入寺廟,跪在600多年前錫蘭傳入的帕辛佛像前,祈禱兒子的靈魂安寧。

然而到了晚上,那個惡夢再度降臨,雙翼魔鬼騎著白馬來到,還馱著一個渾身黑色的小男孩——“鬼童”,那是司機的兒子,不斷悲慘地呼號著,直到他從惡夢中醒來。

他整晚都沒有睡好,早上起來開車就無精打彩,在車子駛上危險的山路時,隻能唱著小曲來排解恐懼。可他還是開錯了路,帶著旅行團進入了迷宮般的峽穀。

難道那魔鬼已纏上他了,或者就站在自己身後?

司機恐懼地回過頭去,看到那個魔鬼露出獠牙,對他邪惡地微微一笑,然後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你是誰?”

他狂怒地大喝了一聲,然後拿起一根棍子,拚盡全力向空氣中砸去。仿佛這輩子所有的厄運,都拜這位魔鬼所賜。

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司機感到有些奇怪,現在天還沒有亮,會是誰來敲他的門呢?會不會是這房子的主人回來了?

他急忙小心地走到門後,貼著門縫用泰語往外喊:“誰?”

門外卻想起了中國話:“是我,孫子楚!”

當然記得這位博學多才又似個話癆的中國大學老師,司機趕緊為他打開房門,並用手電照著孫子楚的臉。

這家夥耷拉著一張還沒睡醒的臉,卻硬是要把眼睛睜大,驚慌失措地喊道:“小方……小方……他不見了!”

“不見了?”

司機也感到莫名其妙,並換用漢語問道。

這時,同屋的屠男也被他們吵醒了,揉著眼睛跑到門口:“吵什麼啊?不讓人睡覺了啊?”

孫子楚趕緊解釋了原因:他和導遊小方暫住在一套單元房裏,但淩晨時孫子楚爬起來上廁所,卻發現小方的床上空空如也。再打著手電找遍屋裏每個角落,也不見小方的蹤影,而他的行李和各種隨身物品,都還好好的留在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