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琳被人抓住手中脈門一路在綠林中穿行。盡管她這幾年從未出過門,卻也能從漸漸密集的樹林與越來越少的神龕中判斷自己正在遠離都城。她聽孟遠說過,鹿鳴神殿建於城外的樹林中,過了鹿鳴神殿之外,就是洪澤國最大的一片上古森林,它覆蓋了整個國土的五分之一,並順著名為昆侖的山脈,延續到了與洪澤接壤的西摩國境內,又覆蓋了西摩國的八分之一國土。
這麼大的一片上古森林,她要被這個怪人帶到哪裏去啊。
風卿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她叫了他那麼多次都不見應答,據他說神也會死的,希望……唉。
腦子一片混亂之中,天漸漸黑了,男子帶著她仍不知疲倦地一路飛馳,那頭高束的雲鬢早就散開飄落在他腰際又隨風飄散,長空被他插在腰帶間,她被他鉗製得很緊,如何都是夠不著的。
終於,在一棵高大的槐樹前那人停下了腳步。此時一輪圓月高升,晴朗的天空裏繁星點點,樹影斑駁中,孟琳的銀發泛著淡淡柔和的清光,杏眼染紫,秋水翦瞳,容貌變得越發綺麗——百分之八十靈犀的標準外貌配置。
據風卿解釋,多半是玉魂惹得禍。
半靈態仍然在繼續著。按照以往的情況,這種狀態會延續一個晚上。可這一次卻實在糟糕,它竟沒完沒了的延續了一天一夜。
總之孟琳被對方丟在一棵槐樹前,走也不是,逃也不得,隻能警惕地看著對方。
對方也是定定看著她,似乎在思考什麼,不言也不語。
形容一個男子“貌美如花,色美如玉”應該不是很適合,可用在眼前這個男人身上倒是非常貼切。他看著她淡淡笑著,一笑之間,唇紅齒白,頗有一番女子的嫵媚,不過月光下卻有點邪氣,讓孟琳不由脊背生寒。
“你不是靈獸。”他開口了,嘴角含笑,聲音低沉帶有磁性,完全不弱之前“白鶯鶯”那般的清脆悅耳。
她略微一呆,才歎了一口氣,聳了聳肩:“這不是顯而易見的麼。”
男子搖了搖頭道:“你的情況很特殊。非煉道者見了,會將你看作魔類,初入道者見了,會將你看作靈獸。實則你兩者皆不是。”
哦,他這般見識好像有點超出她的想象,孟琳好奇道:“那你覺得我是什麼?”
男子挽起她的一縷長發,魅惑地一笑:“半靈態乃是靈質充盈的外在體現,你自然不是魔類,若是靈獸則不能如你這般成人形言人語。所以你兩者都不是,你若不是天生靈質充盈,就是修煉得法,成就了人類中罕見的太衝之境。不過我看你並非身懷異能,全身靈力也不是收放自如,所以你究竟是什麼……”他沒有說下去,隻是看著她邪氣地笑著,讓她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那你呢?你,你是什麼人?”孟琳手心生寒,全身都透著涼意。
男子想了想答:“白洪生。”
“啊?”
“我叫白洪生。”
“你把我帶到此處,到底要做什麼?”
“我想請你……”
白洪生還沒有說完,孟琳突然念了長空的咒術,就見他腰際的那柄長劍猛然增長,他顯然沒想到她會來這一手,陡然變長的劍刃割破了他的衣帶,隨著他那身女子彩衣掙脫而落。“來!”孟琳使出這十年來唯一學會的一招隔空取物的術法,長空馬上止住落勢,飛速奔向她,手掌一沉,長空入手,孟琳抑製住自己狂跳的心髒,舉劍過頂,狀若要砍。白洪生見狀向邊上側了側身以避開。哪裏知道她隻是做了一個假動作,轉眼間就放下了長劍,掉頭就跑!
夜風擦過她的雙肩傳來微微涼意,路經的樹枝劃破了她的臉頰,她也不管不顧,隻是慌不擇路地向樹林密集處跑去。風卿說了,他雖然不懂靈族的禦風之法,但無論是靈質還是神識,都是來自天地的源力,至要的是將自己的氣息與天地融合,按照周身三垣諸脈推動靈質,使之融於天地法理,便能來去自如,風中蹈行。所以她這些年雖然進步很慢,但身子總算是比常人輕盈了許多,一踏之間變成躍出五尺,數步之後已經輕鬆在幾丈開外。
可她並不知道自己的這番修為,其實是很淺的。
才跑了幾十步,孟琳便生異感,接著身邊白影一晃,她心一沉,深知已被追上,頓時氣息一沉,硬生生地停下腳步,調轉方向又跑。那白影果然不及反應被她甩開幾尺,後又追來。她如此反複輾轉幾次,試圖將他徹底甩開,那白影卻漸漸適應她的步調,她停他也停,她轉他也馬上就轉。漸漸孟琳體力下降,腳步也越來越沉了,終於樹影斑駁間白影掠到了自己眼前,她一驚想要停,卻一下被抓住了小臂,她衝力不及收,向前踉蹌了幾步,抬手還想揮出長空,手腕一痛,長空在空中連轉幾圈帶著鞘插入了泥地上。孟琳被人一拽一拖,天旋地轉,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仰天躺在雜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