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蒼老的人麵,眼前這個女人,雖然穿了一身華貴的衣裙,但是那飽受時光折磨的臉頰上,找不到半絲光彩,也沒有半點肌肉,高高鼓起的顴骨撐起單薄而又滿布褶皺的麵皮,如同暗夜中的鬼魅,讓人毛骨悚然。這個猶似地域鬼魂的女人抬頭時候,正好發現了紫月,一雙空洞的眼睛裏打出兩束駭人幽光。
紫月心中一陣恐慌,失聲叫了出來。
一張幽藍天網朝雲羅鋪蓋過來,炙熱的火苗焚烤的雲羅有些上不來氣,喀的一聲暴雷!隻便覺得頭頂了上去一陣悶疼,五髒六腑翻江倒海似的難受,渾身血液亦開始倒下麵下麵下麵流。眼前一片眩暈,然後時光開始凝固,大地開始下沉。
鬼魂。高低起伏的峰巒,黑雲張牙舞爪的籠罩荒穀,屍氣陰冷的彌漫。行行列列熟悉的麵孔,呆滯的眼睛遙望前方。無數親人的身影,身邊列隊陌生的走過。呼喊。隻是無濟於事的蕩漾在山穀。
父王、母後、還有自己……
紫月恐慌的睜大了眼睛。
她分明看到了自己,夏明紫月看到自己正隨著鬼魂的隊列徐徐前進。
“不要去!”
紫月幾乎要哭出聲來,可是她沒有辦法阻止。
雲開霧散。紫月由噩夢中覺醒。四下裏燈火輝煌,那個蒼老的妖邪已經不見。身穿銀白色仙衣的姥姥渾然站在她麵前,隻是姥姥臉上的神色異常的奇怪,那威嚴的神目中打出令人難以琢磨的光彩。
紫月一身冷汗未幹,顫聲道:“姥姥,我……剛才看到了鬼……”
姥姥看著雲羅,看的她心裏產生一種從未有過的涼意。“你可知道這裏是我的私人禁地,任何人不經允許都不能擅進。如果擅自闖入……隻有死路一條,告訴我,你都看到了什麼?”
紫月極力控製住自己咚咚的心跳,說:“采兒師姐說姥姥有事情找我,於是我就來了……想不到一個老妖……在這裏洗臉,可突然不見了……之後你就出現了。”
姥姥歎道:“你看到的本來就是一個人。”
“什麼?”紫月仔細的注視著姥姥那張語言都難以描述的美靨,以及那亭亭玉立如同月宮仙姬的身軀,紫月不敢相信姥姥說的話會是真的。
姥姥微然一笑,說:“是人,就都會變老,我也不能例外。可是我能夠穿越無極,我可以到無極天外的蓬萊山帶回可以回春的“聖水”。加上我身上有神功護體,所以,你才能看到我現在的這個樣子。每年的臘月十三,我都要用“聖水”淨麵。怎麼,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很肮髒?”
紫月極力的搖頭,“姥姥的容顏天下無雙,你永遠都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弟子豈敢藐視你尊貴的儀容。”
姥姥哼了一聲,又冷笑一下,說:“和我那些弟子一樣,全是些恭維之話,這些話我也記不得到底聽了多少年。不過,這個世上還沒有人知道我的秘密。”
姥姥將威嚴的目光直打到紫月的臉上,紫月心中暗暗叫苦,心想:“這麼大的秘密給自己知道了,姥姥豈有放過自己的道理?”她心裏一陣難過,死亡的預兆立即籠罩了全身。
姥姥卻緩緩的走過來,輕聲道:“你不用害怕,我雖然痛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更想用滅天神雷殺死你的元神,可是,我不能殺你。剛才無極告訴了我,我們本就是一家人。”
紫月莫名其妙的注視著姥姥的言行,姥姥的話使她如墜雲霧。姥姥拉著紫月的手走上竹子做成的樓梯,回春閣的頂層華麗無比,大紅的帳幔後麵是聖母的錦榻。錦榻坐落在鮮花的海洋中,對麵是寬敞的窗戶,一輪似圓非圓的紫月,高高掛在天際。清涼的夜風徐徐吹進來,仿佛進入一個詩畫的境界。
姥姥遙望星空,頗有感觸:“我本來也是一個公主,隻是和你不一樣,我是一個苦命的公主,小時候,我記得我的家鄉象夢境一樣美麗,我最喜歡家鄉的月亮,因為我們那裏婚禮都在晚上舉行。新娘子穿著大紅的嫁裝,站在銀盆一樣的月亮下麵,真的太美了!我參加過無數這樣的婚禮,我羨慕那一身紅衣,站在那銀盆一樣的月亮下麵,成了我最大的向往。可是這麼一個美好的願望,成了我一生永遠都實現不了的夢想。就在父王準備給我完婚的這一天,回鶻的十萬鐵騎攻陷王城。破碎了山河,還有那閃耀著家國族人鮮血的長刀,給我心中劃上一道永遠不能愈合的傷。”
\t紫月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喃喃說道:“原來姥姥也是一位公主,那麼……你是哪個國家的公主?”
姥姥猜出紫月想問什麼,於是說:“我們的國家已經滅亡了。”
紫月又驚又喜,突然又問:“姥姥,那麼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裏?”
姥姥歎口氣說:“回鶻占有了我們的國家,搶走了我們的女人和牛羊,一位回鶻的王子,看上了年輕時候的我,於是他們將我一同掠回回鶻,在那裏我受盡了非人的生活,終於,一個機會讓我逃了出來,我依稀記得我拚命逃亡的時刻,回鶻人在後麵拚命的追,我跑啊,跑啊……後來我跑不動了,在一處山崖上,我再也跑不動,於是我就跳了下去……寧可死,我也不要再回去受那種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