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立國當即拉上單明明去新街口,到全市最大的購物中心給他買跑鞋。兒子長這麼大,練了這麼幾年的長跑,單立國還沒有給他買過一件正兒八經的體育用品,想起來單立國就覺得自己這個爸爸當得不稱職。
他們挑選了一雙紫紅色的漂亮的釘子跑鞋。賣鞋的老師傅一再關照單明明:“這可是比賽用物,沒事別瞎穿著玩啊,釘子紮了腳不是玩笑事啊。”單立國就大聲吹噓單明明:“我兒子是用它考少體校呢!”鬧得一櫃台的人都朝單明明看。單明明窘得藏都沒處藏。
拎著鞋盒,轉到旁邊的賣滑板車的地方。滑板車的品種比從前更多,不鏽鋼的、鋁合金的、還有一種很鮮亮的進口塑料鑄出來的,一長排在牆上掛著。單立國依稀想起兒子以前提過的事,站下來,問單明明:“買一個玩玩?爸爸今天帶了錢。”
單明明走近去,一輛一輛仔細看著那些車,想像出自己站在車上,在大街小巷裏風馳電掣的樣子。如果在三個月之前,單明明聽爸爸發這一句話,會高興得躺下來翻個跟頭。可是現在他覺得沒興趣了,好像人在忽然之間已經長大,童年遠遠地退到了身後,童年曾經渴望的東西變得那麼簡單和幼稚。
單明明說:“算了,不買了吧。”
單立國就說:“也好,省下錢,我請你下館子吃飯。你想吃什麼?”
單明明猶豫了半天,問他爸爸錢帶得多不多?如果錢夠,能不能吃西餐?他還從來沒有吃過西餐呢。單立國牙一咬:“西餐就西餐!為什麼我們不能開一次洋葷?”但是他也不失時機地對兒子提了個要求:下回他帶一個阿姨回家的時候,單明明的態度必須好一點,適當地跟老爸配合那麼一下。單明明信誓旦旦作了保證。他心裏是這麼想的:阿姨對他好,他自然也會對阿姨好;如果阿姨光對爸爸一個人獻殷勤,憑什麼他不能有自己的意見?
他們在西餐店裏嚐了水果沙拉,喝了奶油雞茸湯,笨手笨腳揮舞刀叉解決了厚厚的煎牛排,紅紅的烤明蝦,最後以一客巧克力蛋糕結束戰鬥。單立國出了店門評價說:“難吃倒不算難吃,就是太宰人,這點點東西要花二百多塊錢?”
跑鞋買回家的第二天,恰逢星期六,不上學,單明明沒法把他的心愛之物展示給眾多同學看。可是單明明又是個熱心人,好東西不亮出來給別人瞅一眼,心裏就難過。單明明趁單立國夜班回家睡大覺的功夫,拎了跑鞋,叫上發財,準備去巷子東頭的空地上試跑一圈,小小不言地亮一個相。
發財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算作單明明的忠心耿耿的“追星族”。它甚至申請得到了單明明的一隻新跑鞋,樂顛顛地叼在嘴巴裏,鞋繩拖在下巴處晃蕩著,四條小短腿連著倒,一步不拉緊隨單明明腳邊走,沿途還不住地撒尿作記,活像他們要出征遠行,生怕回家會不認識了路。
單明明在空地的牆腳邊換上跑鞋,把舊鞋交給發財看著,躍躍欲試地原地蹦了幾步。穿跑鞋的感覺真奇妙,人忽然地就長高了幾分,腳底下安著彈簧鈕一樣,控製不住地要想往前衝,要大步大步唰唰地撒開跑。單明明跳著蹦著,不由自主地就跑動起來,先是小心翼翼,眼睛盯住腳尖,而後就忘乎所以,逐漸加快,眼睛眯著,嘴巴咧著,鼻尖因為興奮而發了紅,冒出細細的汗。
發財跟著興奮,早把托它看鞋的事忘啦,屁股一個勁地扭,尾巴不歇氣地搖,喉嚨裏嗚嗚咽咽像哭又像笑。終於它身子猛地往後一縮,做一個漂亮的助跑動作,颼地竄上前去,瞬間抄近道追上了單明明,又繞著他的腳步跑一個圈,拉下幾步的距離之後,再跟上,如以往一樣跟單明明追鬧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