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霖道:“可不是。這幫老頭老太太不去找別人茬就該念阿彌陀佛了,誰還敢閑的沒事來這找不自在?”
歐陽婷指指樓下,很無良的笑道:“誰說沒有?車裏麵那幾個不就是。”
嶽霖幽幽道:“所以他們慘了。就眼下這架勢,午飯之前這幾個家夥甭想離開半步,而且隻怕回到單位後,也會被領導罵的狗血噴頭。在水城市這一畝三分地混,連臭名昭著的新城區供銷社都不知道,真是一群菜鳥。”
歐陽婷哼哼道:“誰能與你比,臭名昭著的新城區供銷社的山大王。清寒,我看你還是趕緊找個地方坐下來吧。剛才沒聽清楚這家夥的潛台詞,午飯之前咱們同樣別想離開。”
沈清寒抿嘴一笑,又問道:“他們被堵在這兒,就不會叫人來解圍嗎?”
嶽霖道:“如果他們還沒笨到家,那就最好誰都別叫,越叫越麻煩。現在他們麵對的還隻是一群滿腹牢騷的小老頭小老太太,一旦叫來警察或者機關領導什麼的,所要麵對可就要變成某某局長的爸媽某某書記的嶽母老丈人,性質可就全變了。”
沈清寒苦笑道:“想不到情況這麼複雜。那麼你又是怎麼在這裏呆下來的?”
嶽霖笑笑:“爛命一條,隨遇而安,什麼地方不能混口飯吃。”
他說得雖然灑脫,但這幾年的酸甜苦辣也唯有自己知曉。麵對供銷社的複雜形勢,水城市、新城區給它采用了懷柔政策:保留這幫人職級待遇,其他的一概不管不問。潛台詞就是反正這幫老東西也蹦躂不幾天了,就讓他們安心等死吧,等他們都退休了不在了,這級機構自然也就消失了。這叫做不戰而屈人之兵,屬於典型的軟刀子殺人,深的中華民族五千年政治文明之精髓。
就這樣供銷社被完整的保留下來,區委為了平複情緒實現平穩過渡,特意分配了三名幸運兒過來就職,嶽霖便是其中之一。在他們上班的第一天,一場表麵上風平浪靜實則血流成河的戰爭就正式打響。想想吧,一個早就該退出曆史舞台的爛攤子,外加一群無限緬懷昔日輝煌又時時哀歎人心不古自尊而又自卑的老頭老太太,這將一個何等惡劣的組合?
在這場不見硝煙的戰爭中,中彈、流血、陣亡的全是他們仨。於是不到倆月,官二代小何最先逃離了,以借調的名義去了政府信息化辦公室;又過了兩個多月,文藝青年小許一怒之下辭職當起了專職網絡寫手,最擅長以自己的切身經曆為藍本寫傷痕文學。
嶽霖卻像野草一樣頑強的生存下來,慢慢的立穩腳跟,直至變成今天的小嶽主任。現在家屬院裏的那幫遺老遺少見了他都親熱像見了親孫子似的,呃,也確實是孫子。
整整一上午的時間,三個人湊在一起暢談《命運》謀劃桃花源的未來,抽空也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不知不覺已經將近中午,老頭老太太們依然勁頭十足,短時間內還沒有散去的意思。嶽霖歎道:“看樣子今天中午咱們得親自下廚了。樓上青菜倒是有些,可惜沒饅頭,隻能煮麵條。西紅柿雞蛋麵,你們要不要來一點?”
歐陽婷道:“廢話,到你家門上了,難不成還要我們餓肚子。”
嶽霖道:“好咧,那就讓你們嚐一下我的手藝。”跑到樓上,燒水煮了一大鍋麵條,盛到碗裏再澆下新作的西紅柿雞蛋鹵。不過十幾分鍾的時間,五份香噴噴熱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麵新鮮出爐。
他前腳上樓,兩個MM就後腳跟了上來。沈清寒出身高級知識分子家庭,父母都知名專家教授,歐陽婷好歹也是身家千萬,都輸養尊處優的那一種。看到嶽霖房間裏的寒酸樣,再想想他這些年所經曆的種種,在暗自嗟呀歎息之餘倍加欽佩。
樓上總共就一張矮腳桌四個板凳兒,最早在這裏吃住的隻有嶽霖一個,後來又先後增添了薛佳琪與崔昆侖,其中一個板凳用不著,早被嶽霖移作他用。歐陽婷也不客氣,拉過桌子擺上板凳,與沈清寒在兩側坐下。家徒四壁的房間、方桌、板凳、PLMM,這即熟悉而又陌生一幕,一時間讓人仿佛如身在夢裏。
嶽霖端上麵條,歎道:“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的到堂堂桃花源的兩位美女老大居然也會淪落今天這種地步?”
歐陽婷半真半假的笑道:“現在你總該知道了吧,其實我們也很好養活。這麵看起來蠻香的,我來嚐嚐味道如何。”一麵拿勺子舀了半勺湯水,入口之後大加讚賞:“嘿,看不出你小子廚藝這麼好,這碗西紅柿雞蛋麵的滋味棒極了。清寒,你也來嚐嚐。”
沈清寒對嶽霖笑笑,也小口的品了一下滋味,由衷讚道:“還真是這樣的呢。這味道,一下子讓我想起了小時候媽媽做的手擀麵。嶽霖,你還真是真人不露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