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歪擺出驚喜萬狀的表情說:“為何突然想通了,把這個重要日子告訴我?”
我笑:“想要禮物啊……”發現自己真不是一般的小心眼,隻為某個人給何家上上下下都送了禮物,連司機保姆都無所不包,卻偏偏漏掉了他妻子無比重要的心理醫生我,便立即耿耿於懷地趕緊尋找其他彌補渠道。
母親的後夫,那個廣東籍的疲賴男人不知何故,離開了自家的餐館,很長時間沒有消息。而我那個剛剛有所起色,頗有點“春風得意”味道的生父則不止一次含糊其辭地在我麵前提到,他根本沒有同母親辦理過離婚手續。
我鄙夷地看著他,問:“你想說明什麼?”
他懊喪地低垂著頭,說:“我錯了,西西……”
我歎氣,再歎氣,說:“爸爸,平安夜一起去紐約如何?”看到他眼睛生亮。
於是,闊別十餘年之後,在紐約唐人街一家不起眼的中餐館裏,我們一家三口……呃,連上我“男朋友”大歪同學,共是四口,重新聚首。
父親原本不願踏進繼父的餐館,卻無奈我那吃苦耐勞的老娘不停碎碎念著:“今晚人多,正好賺錢!”一直在店裏忙活,堅決舍不得放自己休息。
我冷冷地瞅著父親,冷冷地說:“如果你堅持認為自己的麵子如此重要,就請回吧……最好連我也不要相認!”終於逼得他在現實麵前,馴服地低頭。
父親終於走進了那間自己最不願意進入的店子,母親則在一連串心疼而難以置信的驚呼中,眼睜睜地看著我蠻橫地趕走了客人。
我笑嘻嘻地抬頭看著他們,笑嘻嘻地說:“我想過生日!”說得二老一起愣在當地,眼角泛潮。
母親親手給我烤製了一個蛋糕,父親親手給我調製了一杯雞尾酒,而多才多藝的大歪同學,被我逼著進行歌舞表演。
多少年、多少年了啊……沒有經曆過這樣一個溫暖的夜晚!
開始的發展很普通,後來卻頗具戲劇性。在喝過不知多少杯酒之後,父親突然跪倒在母親麵前請求原諒,母親嚎啕大哭……
大歪毫不猶豫地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扯著我往店外走。
這家店位於CANAL ST街,熱鬧非凡,從最炫目的珠寶到最破舊的簷壁;從最美味的小吃攤和最神秘的古董攤……雖然整條街道上塞滿了各種膚色的不同國家的移民,但最多的,卻還是黃皮膚黑頭發的祖國同胞。
我任由薑同學牽著手,牢牢地牽著,在街上漫步,從Peal Paint藝術品市場上淘了數件廉價的小東西,然後逛進了無比親切的“珠江百貨公司”,買了一盞傳統紙燈籠,拎在手上一搖一晃;特特到地下商場享受了一場舒服的指壓按摩,然後我突發奇想地說:“咱們去佛寺看看?”
“這是聖誕,不是佛誕日啊……”大歪同學無奈地瞅我,卻終究是陪著我去了最近的一處佛寺。事實證明,在平安夜逛佛寺,不是我一個人的獨有愛好。寺門外的街道上擺滿了聖誕樹,而寺裏的香火旺盛得出乎意料。一位正在燒香的女士一本正經地告訴我:“神仙當久了,應該都是朋友。耶穌過生日,佛祖應該也要趕過去送禮。正好一起燒香,一起許願,估計神仙心情一好,這願望也容易達成一些!”
什麼叫世界大同來著?我聽得無比拜服,實在覺得自己太OUT了。
當我們好不容易重又逛回了繼父的餐館,隱約看到店前立著一人。夜色黯濃,遠遠看去,不過是一團並不明朗的淡影,但我一瞬間覺得頭暈目眩,緊張地抓著大歪的手,掉頭就走,說:“我們再逛一下、再逛一下……”
我懷疑自己再次病發了,因為雖麵目難辨,但一眼看過去,卻認定了自己看到梁湛。他應該正在舊金山陪著媛媛……不可能、不可能到這裏的啊!
走出數步,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害怕,倒在大歪懷裏,艱難地問:“我媽那個店子前麵……是不是有人?”
大歪回頭仔細看了看,說:“沒有啊……”
我點頭,疲憊地點頭,說:“我累了……”被大歪一個暴栗敲在額頭:“累了還往這邊
走……?”
我跳起來打他:“反了你啊,居然敢動手……”兩個人打打鬧鬧地跳回店子前麵,果然沒人。我回首,看著前方晦澀的黑暗,有種奇異的感覺,彷如對上一道難以察覺的目光,溫柔且憂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