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第 38 章
如果一個人走在路上,看著眼前是十分平直穩妥的道路,所以安然放心,但走著走著,路上忽然冒出一個大石頭,一不小心將你絆倒,讓你狠狠摔了一跤該怎麼辦?是不是把那塊長出石頭的地方徹底鏟掉?
不,沒有必要,隻需要記住教訓,下次不摔就好!
如果一個人曾經狠狠地傷害過你,是不是最好把他記在心裏,努力恨、用力恨,一直恨到……終身不忘?
不,任何過於激烈的感情都會加強記憶,所以與其記恨,不如放手!
那麼,如何才能放手?
是不是不要見麵就可以?
不,放手最好的方法是麵對,盡管,麵對可能麵臨著難言的痛苦和尷尬!
……
有些人的長相,天生惹人注目,所以,即便我們彼此間曾經那樣地熟悉和親密;即便我曾經把他臉上每一寸的皮膚都反複用嘴唇細細度量,時隔四年,再次見到他時,我也依然發現自己有種“目不轉睛”的強烈衝動和欲望——大約多年前,我之所以毫無抗拒地被他強烈吸引,也是因為本質上十分“好色”的緣故吧?!
眼前的人,眉目宛然,清瘦許多,比之記憶中的麵容,添了幾許成熟,愈見灑脫幹練。隻是,原本流轉在他眼神中那種耀眼的、明亮犀利的銳意卻是淡去了,變得悠遠而深湛,樸實而內斂。
其實這樣地盯著他看,十分傷眼,總有些不知從哪個角落鑽出來的眼淚,想要往其中插上一腳,但既然選擇麵對,就隻有勇敢向前。我在心底裏暗自握拳,說了一句“魯西加油!”依舊堅定地抬頭,堅定地看向他,笑容可掬地說:“好巧”!
他看著我,靜靜看著我,一言不發,許久,終於從唇角帶出了一縷清淺的微笑,伸手解開了安全帶,推開車門,慢慢走下來。
我依舊想抬頭看著他笑,卻終究是隨著他腳步的靠近,漸漸有些撐不住,徐徐垂下了眼。這個世界上有個詞語叫做“見光死”,我知道,很多東西,既然上不得台麵,既然無法言說,便唯有私下埋藏。
從一處躲往另一處,從一邊躲到另一邊……
然而,時隔四年,終於撞上……
他走得極慢,似乎舉步維艱,但其實,我們之間的距離,並不遙遠。終於來到我的麵前,站定,他略頓了頓,終於開口,徐徐地,一字一句問:“你……還好嗎?”
一泓暖暖的呼吸夾著柔和的語聲從頭頂飄落而下,有種熟悉,有點淡淡陌生。心中卷過一絲酸澀,我咬牙,笑:“如你所見,不過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很痛?”
“不算!”真的不算。比起我人生路上栽過的那一連串大大小小的跟頭來說,這點皮外傷,真的不算什麼。而其中栽得最慘的那一次……不,不必再回想,不必再抱怨。人的眼光,不應後看,而應向前,繼續向前……
“我送你去醫院!”他的語氣不像是征求意見,而像是公布答案。
“回家上點藥就好……”好不容易終於又重新調勻了呼吸,終於可以抬頭,笑著,又看向他——他的臉龐居然是俯低的,那樣近,仿佛連呼吸都帶了某種蠱惑人心的甜香,反複盤旋在鼻翼唇齒間,有點讓人猝不及防的暈眩。下意識地,又想移開臉龐,我猶豫片刻,終是咬牙,揚臉,與他對視,繼續堅持住。
“去醫院!”他低頭看定我,片刻,又一次開口說話,語氣淡淡,卻不容拒絕。慣於發號司令的人,一向喜歡如此說話。多年前,每次聽到這種命令式的口吻,我一定是轉身就走,絕不甩他,但今日,今日不同。既然碰上,既然見麵,有些該應對的東西,便必須要認真應對;而有些該處理的關係,更是要認真處理!
我想了想,微笑:“也好!”
他似乎鬆了口氣,忽然伸手過來,準備扶我。
“不用,還能走!”我的身子略僵了僵,隨即微笑,看著他,揚一揚眉,慢慢地挪動腳步,吸著氣,慢慢地,擦著他的身子,一步一步向前。
他略一遲疑,大步趕在我的身前,替我拉開了車門,說:“小心……”
熟悉的背影瞬間映入眼簾,近在咫尺,我微微愣神,隨即甩頭,俯身、彎腰,抬起右腳,跨上後座,待坐穩了,才徐徐收起受傷的左腳,微笑看向他,說:“沒有問題!”
一路車子開得不疾不徐,一路沉默,我不知他心裏想些什麼,隻是真的過於靜寂,總覺得車上的氣氛太過怪異,想了想,反正橫是一刀,豎是一槍,既然上了他的車;既然決定麵對麵,有些話,早晚來回,總是要講。於是,終於,吸口氣,徐徐地,斟酌著,一字一句說:“媛媛恢複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