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出口,同時愣住。忍不住抬頭看他,正對上他逼過來的目光,我扭臉,想裝作無所謂,卻實在無法忍住漫在唇角的笑意。唇角方才微微翹起,已聽到他那頭止不住地笑出聲來。
笑聲是相互感染的,起初是他笑,然後是我;再然後,他被我的笑聲感染,變得更加大聲;再再然後,我被他的笑聲蠱惑,也跟著止不住地大聲笑起來。
午夜空闊的街道上,周圍的天地依舊是冷的,然而,伴著彼此吐在空氣裏,白色單薄的淡淡呼吸,一串串笑聲打在黑暗裏,卻敲碎了其間,冰凍的寒意。
走到三岔路口,我問他:“去哪裏?”
“去我家!”他答得無比順溜,微笑著說:“我家有好酒!”
“有多好?”我挑眉看他:“難不成你還找到了1817年喬治四世指定的very superior old pale(中文注釋:極為優質的陳年清透幹邑。1817年喬治四世指定軒尼詩酒廠生產的該酒為英格蘭皇家專有禦用酒)。”
他笑:“隻有V.S.O.P(幹邑的現代品)”。
“拜托替貴宅指個方向……”
“你找不到回自己家的路了麼……”他看著我,微笑。
我驚訝地抬頭看他:“我家的舊房子?”
他笑:“現在是我的私產,純粹我家!”
一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吸口氣,問他:“可不可以把我小時候的東西還給我?”
“不可以!”他答得幹脆利落。
“憑什麼?”我挑眉,瞪著他。
“我高興!”他看著我,笑得無限開懷。
“你耍賴……”
“說得很對,我確實是在耍賴!”他看定我,一副“你拿我怎麼著吧?”的得意表情。
真是久違了呢!
彼此老了這許多,虧他還能擺出這一副少年英才最喜歡擺弄的調侃模樣。
一瞬間有點感傷,又忍不住有點想笑。我想了想,說:“無所謂!都是舊東西,放在回憶裏出奇美好,真正看見了,卻未必當真能覺出美妙來!”
不過半小時的路程,一路說著話,很快便到了。
我在門口停下,說:“晚上路過的時候,我還在這裏看過呢!”
他笑:“我在窗口看到你了!”
“呃……”忽然明白過來,他為何能夠那般英明神武地及時出現在堂姐家。敢情這位先生是在這邊閑著沒事兒,一路從這裏跟著我過去的?
瞬間有種溫暖,我抬頭,輕輕地說:“謝謝!”
他歎息:“是我傷你太多!”
我笑:“都多久的事情了……”
“你不計較,不代表沒有發生過!”轉背的瞬間,隱約聽到他的話,帶著說不出的歎息。
我微笑,繼續走,不搭話!
……
走進房門,就看見裏麵已經重新裝修過,幾乎清理了大伯家留下的所有痕跡,買了全新的家電和家具,並不奢侈,但絕對的“粱湛”風格,一律地直線條,青色為主,簡約雅致,舒適寬大。唯獨我的房間原封不動,打掃得極致幹淨,卻不算整齊,處處堆著我的東西,依稀還是當年離開時的模樣。
他果然儲備了各種好酒,威士忌、白酒、紅酒、香檳、幹邑、清酒、伏特加……一眼看過去,絕對不亞於一個高級會所的私家酒櫃。
我咋舌:“你不過一年偶爾過來幾天吧,居然備下這許多的酒?不怕浪費?”
“酒是越陳越香,不怕擱置的,有何關係?我記得你說過,小時候,你的家裏別無長物,唯獨一櫃子好酒令人豔羨……”
我聳肩:“看來是命中注定,這屋子就是個出產酒鬼的地方!”
所謂酒逢知己千杯少,何況我們在飲酒方麵,一直有著共同的興趣和品位。
難得一個可以開懷喝好酒的機會,況且天氣又如此寒冷。自回到家鄉以來,時間不長,事情卻不少,一直在各種突發事件中間來回奔忙,其實心情也十分緊張。如此一想,我幹脆徹底放鬆心情,放開酒量,不管是什麼樣的好酒,價格有多麼昂貴,隻要看得上眼的,通通開啟,毫無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