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妻？還是妾？家居何處？”傅九書帶著那女人，沿著一路士兵屍體，朝著北城門走去。
明廷在洛陽有多少守軍，他不清楚，但是很顯然，這場浩劫來的快，消失的也快。也許大軍完全不知。
士兵屍體見得越多，他腳下也就慢了下來。
就算是與尤梓馨鬥氣，可是人家可是殺出了一條血路，來救自己。也許是自己小肚雞腸已經慣常，話說的重了。
相比之下，還是哥哥的安危更重要。
“你...是秦二？”那婦人小聲問了一句，聲音細不可聞。
傅九書登時警覺，“你認得秦二？”
回頭凝視，見她光滑披肩的如瀑長發，細致五官像粉妝的娃娃，嘴邊銜著一抹安靜笑容。
那女人瞅他一眼，又趕緊低了頭去，“李府祖宗牌位上，有兩個姓秦的人......，那女俠說...”
“我是誰，也與你無關。你告訴我家在何處，我送你回去。”傅九書雖然製止，但是卻豎起了耳朵。
女人抿了抿嘴，似是下了決定，“我本是城西李村裏人，家境貧寒，入了李府做丫鬟。有日，夫人去萬安寺禮佛，不在府中。老爺就......”
“好了，你的故事我不想聽。”傅九書翻了眼皮，“既是李村人，還送你回去。”
女人停下腳步，卻急忙跟上，“說起祠堂，我一直奇怪，因為老爺始終擺著兩個秦姓外人，說是他的太爺，少言寡語，晚年時常居祠堂，立了牌位，卻從不與人言明。最後，更是死在祠堂。我那時便想，興許是李府的恩人...”
“哼！”傅九書不屑的哼了一聲，左手仍是捏緊了拳頭咯咯作響。
女人心中一凜，接著說道：“我一直好奇，就算是恩重如山，也沒有上祖宗牌位的道理。”
“從此處去，便是城西，待天亮，你便能出城，自己找安全去處。”傅九書說完，一點也不想聽下去，不再理會，徑直轉回。
“小女子慕燕婷，謝過壯士救命！”那女人盈盈跪下，衝傅九書磕起頭來，她抬頭喊道：“我想李家老太爺，對這兩人，定愧疚於心，才日夜禱告，盼望贖其罪過。”
傅九書斜著眼睛飄回一眼，一張臉上陰沉無光。
“若...若是，若是真的，還是原諒了吧。”她說起這句時，已經將頭深深低埋了下去。
見她低頭，傅九書更恨，指著她頭罵道：“你個沒人要的賤人，誰教你這般說話，胡言亂語！”
此女定然知曉自己的過去！說不定，便是夢清歡之流，派來譏諷自己的。
慕燕婷抬起頭，已是滿臉淚光，“我在李府受辱，早就不想活。我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但是自嫁入李府，那李員外對我家不曾虧待，再不受饑寒交迫之苦，比之同齡姐妹，不知好到何處去，你且說，我該恨還是愛？”
傅九書正要反駁，慕燕婷繼續說道：“我的清白雖被李員外所毀，但是我一家人，都因此錦衣玉食。連我的小弟，也都入了私塾，日後便有一個好前程。壯士，我看得出，你是好人，卻戾氣過重，你躲在祠堂......”
她沒有接著說下，卻語意一轉，“仇恨之下，一切化為烏有。就是死，也肯定有人為你難過。若是你沒有，我來做那個人，要是你死，我會難過。”
“不知所雲......”傅九書轉過身瞧她，她黯然低頭，“燕婷的名字，是我做妾才有的，我在家中排行第二，原名慕二。”
傅九書臉色微變，“你......回家吧。”
她再與我相似，起碼還有家。若是我死去，說是有人難過，我都不信。
與這慕燕婷，雖同病相憐，卻也還比我強。
他心下淒然。